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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像把锋利的刀，从窗帘缝里劈进来，在地上割出一道惨白的光。江辰握紧水果刀，指节太白，看着对面那个裹在黑风衣里的人影。客厅里乱糟糟的，设计图纸散了一地，上面还沾着玻璃碴子和已经发黑的血迹。空气里一股子怪味儿，甜腻的樱花香水混着铁锈似的血腥气，还有他昨晚喝剩下的威士忌的辛辣味儿，闻着让人头晕。
黑影站在阴影里，大半张脸都埋在兜帽下，只能看见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右手摊开着，掌心躺着那把草莓造型的美工刀，林薇生日时他送的那把。刀刃上沾着的半片樱花瓣已经枯了，发卷儿，在月光下像片灰扑扑的小纸。
江辰嗓子发紧，像被砂纸磨过，"你到底是谁？那刀怎么会在你手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
黑影没说话，只是动了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美工刀侧面。那声音不大，"笃笃"两下，在这死静的屋子里听得格外清楚。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传出来，像是隔着层塑料袋，闷闷的，还变了调，"这把刀...他告诉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江辰脑子"嗡"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我送她的生日礼物..."话一出口就哽住了，"她说...她说要用它雕琢我们的未来..."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糊了一脸，热乎乎的往下淌。明明是害怕得要命，可这樱花香水味儿太熟悉了，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勾得他想起更多乱七八糟的画面——林薇踮着脚往他脖子上喷香水的样子，她笑着说这个味道最配春天的样子，她躺在他怀里说永远不分开的样子...
黑影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江辰吓得一激灵，本能地举起手里的水果刀。可他膝盖上的伤口疼得钻心，加上刚才流了不少血，胳膊抖得厉害，水果刀在手里晃悠，根本使不上劲儿。
就在江辰以为对方要扑过来的时候，黑影突然动了。快得离谱，江辰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手腕一麻，手里的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在玻璃碎片上，声音刺耳。
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抓住了江辰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另一只手摊开，把那把草莓美工刀塞进他汗津津的掌心。刀柄还是老样子，上面的小草莓蹭得他手心发痒，可他现在只觉得害怕，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仔细看，在草莓叶子的位置..."黑影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股说不出的熟悉劲儿。他抓着江辰的手，把刀刃慢慢转了个方向，对着那道从窗帘缝里漏进来的月光。
江辰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刀刃。一开始什么都没看见，就觉得晃眼。可渐渐地，在草莓造型刀柄和刀刃连接的地方，那些细密的纹路里，好像有字。他心脏砰砰狂跳，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是字！真的是字！
"永...远...相...信..."四个小小的字，刻得又浅又细，要不是光线刚好，根本看不出来。
江辰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人拿铁锤狠狠砸了一下。
他想起来了。
是林薇生日那天晚上，他们在外面吃完饭回来，林薇就坐在沙发上，拿着这把刀琢磨了半天。他当时还笑话她，说一把美工刀有什么好研究的。林薇白了他一眼，嘴角却翘着，拿着小刀在台灯底下刻呀刻的。后来她把刀递给他，神秘兮兮地说："辰，你看这几个字，要在特定角度才能看见，就像我们的爱情，得用心看才行。"
当时他还把她搂进怀里，笑着说她傻，说他们的爱情才不用这么费劲看，明明就摆在眼前。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林薇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她还轻轻咬着他的耳朵说："我只希望你永远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
"薇薇..."江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往下淌，鼻涕也流了出来，哭得像个傻子。他想抽回手，可黑影抓得很紧，就那么逼着他看着刀刃上的字。
心口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疼得他喘不过气。他对不起林薇，在她最需要相信的时候，他怀疑了她。苏晴说的那些话，那些挑拨离间的鬼话，他竟然全都信了。
"薇薇...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腿一软就往下跪，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疼得他"嘶"倒吸一口凉气。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染红了裤腿。可他感觉不到疼，心里的痛比这厉害一千倍一万倍。
黑影也随着他蹲了下来，还是抓着他的手不放。那把美工刀的刀刃划破了江辰的掌心，血珠一颗接一颗地渗出来，滴在刀刃上那几个字上，把"永远相信"染得红通通的，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就在这时，江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把他吓了一跳。屏幕亮了，幽幽的光照在他泪痕交错的脸上。
是赵露发来的信息。屏幕上弹出个预览窗口，是张照片。江辰眯着眼睛看过去，是辆黑色的面包车，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停在个角落里。车牌号有几个数字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看不太清楚。
江辰心里一动，直觉告诉他这肯定很重要。他想伸手去拿手机，可黑影按住了他的肩膀，那力气大得惊人，像块石头压着他，动弹不得。
"时候未到，先看着刀..."黑影的声音又低沉又沙哑，就在他耳边响起。
江辰急了，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放开我！赵露给我发了线索！"
可他越动，黑影抓得越紧。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江辰突然觉得眼前的黑影有点不对劲。对方好像...在笑？他不太确定，光线太暗了，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
突然，黑影另一只手抬了起来，伸向自己头上的兜帽。江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既紧张又害怕，还有点莫名的期待。他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林薇的美工刀，为什么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兜帽的系带被解开，缓缓地落了下来。
月光刚好照在那人的脸上。
因为角度问题，江辰只能看到对方的下颌线。干净利落的线条，微微扬起的下巴...
江辰的瞳孔猛地一缩，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冻结了。
这个下颌线...他太熟悉了。
像！太像了！
像林薇！
怎么可能？林薇已经死了，他在解剖台上亲眼看到的，手腕上还有那枚蝴蝶状的淤青...
"不可能...你是..."江辰的声音像被掐住了脖子，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拼命想看清对方的整张脸。
他往前倾着身子，脖子伸得老长。就在这时候，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
江辰心里咯噔一下，不好！
他猛地低下头，看见那只原本戴着白手套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黑色的皮手套。手里还捏着个亮晶晶的东西，像是...注射器？
后颈的刺痛很快变成了麻木感，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像在水里一样。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慢，越来越沉。
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就在他要摔在地上的时候，黑影伸手扶住了他。
江辰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完全不听使唤。他努力想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可眼皮越来越沉，怎么都撑不开。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见黑影的嘴唇在动。
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
江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去辨认。
"去...找..."\
"第...三...片..."\
"樱...花...瓣..."
那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那种沙哑的、变调的声音。轻柔，带着点熟悉的尾音...
像林薇！真的像林薇的声音！
江辰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第一片花瓣在彩信照片里，第二片在门槛上...第三片在哪里？
他还想再问，可嘴巴张不开，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手里的美工刀被塞进了掌心，握得紧紧的，刀柄上的草莓硌得肉生疼。
最后一点意识消失前，江辰仿佛又闻到了那股甜腻的樱花香水味，跟林薇最喜欢的那款一模一样。
然后，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江辰好像又有点意识了。不是醒了，就是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他感觉自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上压着什么东西，硌得慌。
鼻子里还是那股樱花香水味，一阵浓一阵淡的，像林薇在他身边一样。
手背上能感觉到一点温热，好像是手机还在震动，大概是赵露又发来信息了。
掌心疼得厉害，那把美工刀还攥在手里，跟肉长在了一起似的。
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回响，"去找第三片樱花瓣...去找第三片樱花瓣..."
脖子后面被扎的地方凉飕飕的，有点痒。
他想睁开眼睛，可眼皮重得像粘住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各种画面碎片。
那个跟林薇一模一样的下颌线...
林薇生日时笑着刻字的样子...
她送给他的那条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樱花...
苏晴在看守所里警告他的眼神...
赵露发来的那张监控截图，黑色面包车模糊的车牌号...
刀刃上那四个染血的字：永远相信...
黑影离开时的背影...
血顺着掌心的伤口流出来，浸湿了美工刀的刀柄，温热的液体慢慢往下淌，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
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幽幽的光映着地上的狼藉，像个巨大的、裂开的伤口。
窗外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泛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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