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把米淘好，顺手把淘米水倒进窗边的花盆里：听林婉说，这样会让花长势更好。水溅到魏思左手手心，勾起一阵刺痛，无声地警告他当前的处境。魏思轻轻地皱了皱眉，然后把锅放进电饭锅里，订好时。
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许是因为过于沉溺于遥远的回忆了。
把饭处理好，魏思取出一个供客人用的空杯子，倒入一些水，右手拿着走进客厅。路过门口鞋柜时，他顿了一下，提醒自己一会儿要把洒落在地的发绳收好。
“墨云，喝点水吗？”
即使还没有决定好要做到哪一步，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魏思走向拘谨地端坐在沙发边的少年，把水递给他。墨云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抬头看向先生，眼中闪着一点淡淡的蓝光。
“收起你的异能。”
魏思泛起一阵恶心，冷冷地命令道。
墨云一惊，才发觉自己因为太过惶恐习惯性地运起了异能，赶紧收回来。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掌握，他不由得紧了紧捧着杯子的双手。
“离林老师、燕燕和澈儿回来还有大概半个多小时——你还记得他们吧？”
墨云默默地点头。
魏思隔着一米半在沙发上坐下。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事吧。不用那么紧张。”
可是墨云在先生身边很难不紧张。先生真的会介入我们的事吗？墨云不敢赌他在先生心里究竟处于什么位置。先生好像向来对他是并不十分喜爱的。
也许没有我的存在，先生会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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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十二岁级统一结业考刚刚结束，墨云像往常一样回到居所，先去卧房把级一勋章放在了抽屉里，然后立刻回到独立训练室，在墙体显示屏上调出日程表。
这是他第三次得13辈年级第一，不过他既然一直在对战训练上无法让先生满意，这种事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次赢下吴文福也只是险胜，和宋鸿那场也不轻松，还犯了失误，要是被先生知道了，定是又要让他生气了……
墨云发现接下来是先生的试训，身侧的手不由地轻轻颤了一颤。
可他的先生没有给他太多的心理准备时间，墨云刚刚关掉屏幕，魏思就刷卡进入了训练室。
魏思顺手调出训练室自动药物配给通道，购买了两颗药丸，将一颗扔给墨云，同时命令道：
“拔出你的刀，四十合，老规矩。速战速决，没问题吧？”
墨云从来没有过问题，这是个无效的问句。
他将药丸吞下，迅速进入战斗状态，站好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拔刀，刀尖下垂，紧张地等待着先生的指令。幽幽的蓝光自少年的双目晕开，映衬着极光刀长晴同样令人不安的光晕。
药丸名叫“游戏”，极光类特效药，理论时效一天，能够治疗一次致命伤，但生效期间所有治疗类药物都会失效，且对普通人健康有害。较为昂贵，但仍是异能战士们外出执行任务的必备保命良药，也是魏思与墨云的战斗试训必备。
魏思也吞下“游戏”，慢慢走到墨云对面三米，拔出一把极光长刃，斜举胸前，盯着长晴的刀尖，冷冷地发号施令：
“来。”
话音未落，墨云已向前冲刺两步，探身出刀，自下而上直逼咽喉。
“太慢了。”
魏思瞧准时机，迅速抬刀止住刀路，压下墨云的刀，微转刀身，回了他一招横砍。
十三岁的墨云已经熟练掌握异能，甚至可以通过感知提升，几乎预测对方路数。
明晃晃的攻击不难避开，但鉴于先生的异能，只微微避开是极危险的，墨云迅速俯身闪过，欲借机提刀攻击先生。遗憾的是，魏思一击未中，及时收住了手，迅速转而由身侧攻向下路，并利用异能扩展攻击范围。
墨云能感应到异能带来的攻击提升，不得不向右后方一步小跳，拉开距离，但训练服的下摆还是被刀风割破了一道口。
现在还不是急于进取的时候。
“一合。”
魏思冷冷地宣布。
没有什么喘息的机会，第二合由魏思率先发动攻击。
魏思出身灾厄时期的流民群，和大部分旧时代的异能战士们一样，武功没什么流派可言，只是幼时与流氓争斗得多了，少时斩杀的魔物和目标多了，渐渐地也就有了一身过人的本事。于是他下意识地认为，只要经历足够多残酷的战斗，墨云也会强大起来。这倒不假，但血腥无论如何，从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第八合，墨云闪身不及，左臂被刀锋划伤，几滴鲜血滴落在地上。
前十合后半见血，与平时不大差，要小心再受伤了，多撑几合。墨云对这种事司空见惯。盯好攻击，这是场苦战，掌握好节奏最重要。
“剑势软弱，这是你的失误。”
魏思对他的受伤嗤之以鼻。
第二十四合，墨云开始有点体力不支，而且之前也受了不少不轻不重的伤，被魏思瞅准了空挡，蛮力打开少年的斩击，趁他反应不及，狠狠地发刀捅进墨云腰侧。
下手重了。
魏思反思了半秒，立刻抽刀，带出一串鲜血。少年勉强压住痛呼，但还是一下子脱了力，跪坐在地上，一手紧紧地压着伤口，低下头。杂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瘦削的脸，墨色似乎在黑色的训练服上晕开，但不很明显，魏思只能听到一点他迷迷糊糊的喘息。
墨云受了重伤，却不要命地大功率持续运转感应异能。提升感知能力，在增加痛楚的同时，也能让他在短暂丧失一定行动力时，保持对外界高度警惕，并更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状态。这也是先生的要求。
魏思感觉到墨云的异能运作。这种状态下长时间维持异能一定不好受，但……也无可奈何就是了。
毫无疑问，放着不管，不过一小时，一定会失血过多交代掉。但其实根本不会有那样的机会。决不可再受伤了。
十五秒。魏思看到少年颤颤巍巍地起身了。
“继续？”
墨云再次举起从未放手的长晴，微微侧身，刀身平举过肩，正了正手，刀尖指向魏思，抬起苍白的小脸。这是他的回复。
血不可能就这么止住，只是流速不那么吓人了。还有十九合呢。节奏同以往差不多，墨云暗暗想。他当然不会那么快交代掉。
真的没事？魏思又反思了一秒。
但墨云已经用力一步向前，新的一合开始了。
第一次重伤只是训练进入下半程的标志，墨云太善于顶着伤作战了，并且同样擅长于隐藏痛苦。但腰间的伤不停地流血，还是多少会牵绊他的行动。
第三十四合……墨云气力跟不上了，持续失血让他浑身发冷，异能开了太久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防守…防守……不，要进攻…先生要生气的……
“唔呃！”
墨云错误地调整战斗方针，被魏思找到了破绽，刀刃狠狠地贯穿少年瘦削的右肩，把他钉在墙上。墨云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魏思颤了一下，左手压住伤口，右手快速拔出刀身。墨云别过头，偏长的秀发遮住了少年的脸，让先生看不出他究竟有多痛苦。
魏思一松手，墨云就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但还没等魏思询问是否继续，少年就不要命地站起身来。魏思伸手要拦，但墨云眼中充斥着幽幽的蓝光，狠狠地向前踏出一步，大开大合地自上而下斜挥出一刀，逼得魏思不得不退后两步。
视物模糊……好疼…好冷……呼吸跟不上……但…得再撑两合……好痛苦……
可魏思只看到少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一味攻击，有点站不稳，出刀力度下降，但招式乱却狠，很好避但竟也逼得他不断后退。
在再一次击退攻势后，墨云立刻又打算开出一合，狠狠地往前一冲，刀未挥下，就向前一跌。魏思一惊，赶忙扶住他。墨云虚弱的呼吸断了一下，魏思看到他腹部和肩上的伤快速愈合了起来——“游戏”褪掉了，他的小徒弟又不很有征兆地挂掉了。
魏思赶紧调出训练室自动药物配给通道，购买了一份青绿色的药片。
这是完全多功能治疗类药，江湖上一般直接称“药”。它可以恢复一切伤害，只要服用者还有气。这是最早发明，也是使用最广的极光类特效药，只是比较昂贵，且后来发现对普通人健康和自身恢复能力有害，即使异能者也不宜多用，但无论如何，“药”还是极为伟大的发明。鉴于原种大人的异能是超复生——无条件恢复一切肉体伤害，魏思猜测“药”大概也是继承着极光最初的意义。
魏思把“药”倒进墨云嘴里，把他在地上放好。这是“药”的低剂量口服药片，但已经效果显著，不出三分钟，墨云的一身伤势就恢复了大半，他也幽幽地醒了过来。
墨云一惊，从地上迅速爬起来。他很快明白“游戏”破了，训练结束了，目标没有完成。没什么可辩解的，他低下头，向先生跪正，双手背在身后，勉力克制住内心的不安。
“差四合。”
魏思冷冷地宣布，墨云轻轻抖了一下。先生把最后半合算上了！墨云多少是很高兴的，虽然他看上去还是沉默着毫无反应。
“老规矩，差一合十鞭，共四十鞭。好好训练，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墨云。”
即使早有预料，但听到先生的审判，墨云还是心里一凉。真是太差劲了，刚刚竟还在为免了十鞭欢欣雀跃，只会让先生失望。
墨云俯身，叩首及地，答道：
“是，先生，弟子定会好好训练。请先生赐罚。”
“受的住？”
魏思程序性地问道。
“弟子受的住。”
决不可让先生厌弃——像两年前那样，所以，没什么好受不住的。
魏思调出储物台，取出训练鞭，试了试手，绕道墨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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