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杀

白庭曦往后退一步，白庭曦只觉后背撞上一片温热的坚实，那触感绝非冰冷的木马或金属底盘，带着活生生的肌理弹性，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里沉稳的搏动，像闷雷滚过心尖。这突如其来的阻碍让他心头一紧，眉头瞬间拧成川字，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足尖碾过地面的金属纹路，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转身的刹那，他眼瞳已泛起冰蓝色的光，那是“看破”能力发动的征兆——视野里的光线仿佛被过滤重组，一切虚妄在这双蓝瞳下无所遁形。可当看清身后那人的脸时，白庭曦的呼吸还是漏了半拍。

那张脸在旋转木马微弱的光影里浮动，眉骨高得突兀，眼窝深陷，眼尾像被刀削过般斜斜上挑，鼻梁侧面盘踞着一道蛇鳞状的疤痕，从颧骨蜿蜒至下颌，每一寸都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紧。尤其是那道疤痕，笑起来时会跟着皮肉牵动，活像条吐着信子的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空？”白庭曦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握着短刃的手不自觉松了半分。

“空？！”阿紫的惊呼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她猛地从白马旁弹开，帆布鞋在金属地板上滑出半尺，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怎么会是你？高阶鬼怪明明不能踏入副本核心区域，你怎么敢……”

被称作空的男人闻言，喉间滚出一声嗤笑，那笑声像磨砂纸擦过金属，又涩又冷。他微微倾身，阴影恰好罩住白庭曦半张脸，语气里裹着不加掩饰的嘲弄：“小姑娘，规矩是死的，我是活的——我为何不能出现？”

白庭曦的蓝瞳还在微微发烫，他死死盯着空，脑子里乱成一团。副本守则里明明白白写着，等级高的“特殊存在”不得干涉中低阶副本，空的力量层级早已远超阈值，此刻却像个寻常访客站在这里，这本身就是件颠覆认知的事。更诡异的是，他发现空的脸在光影里忽明忽暗，皮肤表面竟隐隐映出一张小丑面具的轮廓，红鼻子、咧嘴笑的嘴角，像层透明的贴纸贴在脸上，随着空的呼吸微微起伏。

就在这时，一道机械音毫无预兆地炸开，不再是往常那样直接响在脑海里，而是像无数根细针，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钻出来，扎得人耳膜发疼：“恭喜完成副本主线，接下来为大家触发副本支线！奖励翻倍！”

空的眼中骤然亮起，那抹光妖异得很，像是淬了毒的蜜糖在瞳孔里打转。他嘴角勾起一道极浅的弧度，那笑容里藏着说不清的算计，对着白庭曦和阿紫慢悠悠道：“既然赶上了，就请两位帮个忙——看看戏，顺便……还我点东西。”

“婉月？”白庭曦心头猛地窜起一股火，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空的衣角。那布料冰凉，带着点潮湿的腥气，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蛇皮。他记得幻境里婉月的长发，记得白马脖颈里嵌着的那颗头颅，更记得空此刻语气里的轻佻，像在把玩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蛇鳞疤痕下的肌肉猛地绷紧，眼底的妖异瞬间被一层阴鸷覆盖。但那情绪只闪了半秒，他又重新扬起嘴角，只是那笑容再难掩冷意，声音压得极低，像淬了冰：“庭曦，闭嘴。”

阿紫见状，忙不迭向前一步，伸手就去拉白庭曦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这边拽了半尺。金属地板上，两人的鞋跟摩擦出急促的声响。“你疯了？”阿紫压低声音，语气又急又气，“你可知他是谁？这位就是空啊！整栋楼的楼主.....”

“我知道。”白庭曦的声音闷闷的，视线还黏在空脸上那若隐若现的小丑面具上。

阿紫顿时一愣，拽着他胳膊的手都松了：“知道你还……”她话没说完，顺着白庭曦的站姿一看，顿时气结——从空出现的那一刻起，白庭曦虽然摆出了警惕的架势，脚步却不自觉地往空那边偏，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竟比他和自己还近，仿佛潜意识里就觉得，靠向这个危险的男人更“安全”些。

白庭曦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着自己还攥着对方衣角的手，又瞥了眼两人之间近得能闻到彼此气息的距离，猛地松开手后退，动作快得像被烫到一般。

白庭曦只觉耳畔的风都带着股说不出的滞涩，他下意识地转头，视线精准地落在身旁的阿紫身上。可就在目光触及的刹那，她瞳孔猛地一缩——阿紫的身影竟像被信号干扰的旧电视画面般，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

那闪烁并非缓慢的明暗交替，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急促，阿紫的轮廓在光影的明灭中忽深忽浅，时而清晰到能看见她发梢沾染的草屑，时而又淡得像一触即散的雾气，连带着她方才还微微张着的、似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嘴唇，都在这诡异的闪烁中变得模糊不清。白庭曦心头一紧，刚要伸手去拉，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虚无。

“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毫无预兆地在四周炸开，紧接着，那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便像从四面八方的空气里钻出来一般，沉沉地压在耳膜上：“玩家阿紫，已被强行移出关卡。接下来，副本将转换为单人速通模式。请玩家白庭曦务必在一个小时之内，发掘婉月死亡的真相，破解最终谜底。倒计时，现在开始。”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阿紫的身影彻底化作一串细碎的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星尘，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原地只余下一片空荡，连带着方才两人并肩站立时留下的微弱温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抽解得一干二净。

白庭曦还未从阿紫消失的错愕中回过神，身侧便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她猛地转头，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站在不远处的“空”。

此刻的他，那张方才还布满沟壑、看起来比古稀老人还要苍老的面孔，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松弛的皮肤像是被无形的手向上提拉，干瘪的脸颊渐渐充盈起来，露出底下清晰的骨骼轮廓，花白的头发褪去霜色，化作一片利落的墨黑。不过片刻功夫，那张苍老的脸便彻底褪去了伪装，露出底下原本的模样——一张过分帅气却又透着股阴郁气质的脸，眉骨高挺，眼窝深陷，一双漆黑的眸子像藏着化不开的浓墨，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庭曦，”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刚从沙哑恢复后的微哑，却又透着种说不出的磁性，“你真的很像她。”

白庭曦的眉头瞬间拧起，眉宇间拢上一层化不开的阴郁，眼底更是翻涌着浓浓的不解。她盯着眼前的空，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你是说，我很像那个婉月，对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方才幻影中那幕刺目的血色，声音冷了几分，“可是，刚才那幻影里，分明是你亲手杀了她吧。”

白庭曦始终不明白啊，他一个大男人到底哪里像这个小妮子了呀？！不过没多久白庭曦扶了扶脑门“又是那个星，对吧？”

空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里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深潭。他缓缓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不是我。”

白庭曦的眉头皱得更紧。

“是别人。”空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将本就扑朔迷离的真相，搅得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