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的青石板缝里还沾着些新落的桂花,李长乐踩着满地碎金似的花瓣进门时,李未央正在廊下翻晒药材。
上官浅“妹妹好雅兴。”
她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珠钗随着歪头的动作轻轻晃,碎光落在李未央素色的布裙上。
上官浅“昨日在大殿上帮了姐姐那么大的忙,姐姐特意来道谢呢。”
李未央直起身,指尖还捏着片晒干的紫苏叶。她看了眼檀香手里提着的食盒,淡淡道:
司徒红“姐姐客气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上官浅“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长乐几步凑上前,故意撞了下李未央的胳膊,紫苏叶“啪嗒”掉在地上。她立刻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闯了祸的兔子:
上官浅“呀!对不起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就要去捡,却被李未央先一步拾起。那片叶子边缘已经碎了,李未央指尖捏着,没说话。
上官浅“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李长乐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扫过眼下,看着可怜兮兮的。
上官浅“檀香,把盒子打开。”
食盒里是两碟精致点心,一碟杏仁酥,一碟松子糖,都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铺子做的。李长乐拿起块杏仁酥递过去,指尖透着粉,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
上官浅“妹妹尝尝?这是我特意让人绕路去买的,你刚在大殿上出了力,该补补才是。”
李未央没接,只道:
司徒红“多谢姐姐好意,我不爱吃甜的。”
上官浅“这样啊……”
李长乐也不勉强,自己咬了一小口,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上官浅“那真可惜了,这家的杏仁酥加了西域的奶脂,浚哥哥从前最爱的。”
她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李未央耳畔,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孩子气的炫耀:
上官浅“说起来,昨日散朝时我还撞见他呢,他手里拿着支白玉簪,说是要送……”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脚步声。李敏德背着药篓进门,看到李长乐时脸立刻沉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悲旭“你怎么在这?”
上官浅“敏德弟弟回来啦。”
李长乐眼睛一亮,立刻把手里的杏仁酥递过去,笑容比刚才更甜了。
上官浅“刚从外面回来?快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李敏德一把挥开她的手,杏仁酥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悲旭“谁要吃你给的东西!”
他吼道,脖子都红了。
悲旭“你又来欺负未央姐姐是不是?”
上官浅“我没有呀。”
李长乐的眼眶“唰”地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顺着尖尖的下巴砸在衣襟上。
上官浅“我只是来谢谢妹妹,弟弟怎么能这么说我……”
她哭得浑身发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抽噎着道:
上官浅“我知道昨日我做错了事,大家都不喜欢我……可我是真心想跟你们好好相处的呀……”
这副模样落在刚进门的两人眼里,就成了李敏德在凶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拓拔余摇着折扇轻笑,目光在李长乐哭得泛红的眼角打了个转:
寒衣客“这是怎么了?敏德小将军好大的火气。”
拓拔浚则皱着眉看向李敏德:
万俟哀“敏德,不得无礼。”
悲旭“殿下!”
李敏德急得脸通红。
悲旭“是她先……”
上官浅“不关弟弟的事。”
李长乐突然开口,抽噎着打断他,用帕子擦着眼泪,声音软软糯糯的。
上官浅“是我不好,不该来打扰妹妹清静,惹弟弟生气了。”
她转向拓拔浚,泪眼汪汪的,像只乞怜的小狗:
万俟哀“浚哥哥,你别责怪弟弟,要怪就怪我吧。”
拓拔浚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皱得更紧。昨日大殿上的骄横还历历在目,此刻的委屈就显得格外虚伪。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总让他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哭着追在自己身后喊“浚哥哥”。
心头莫名一动,语气不自觉缓了些:
万俟哀“罢了,多大点事。”
李长乐立刻破涕为笑,眼睛弯成月牙儿,刚才的委屈仿佛是假的:
上官浅“就知道浚哥哥最好了!”
这变脸的速度让李敏德气得跳脚,却被李未央悄悄拉住了。
李长乐像是没看见李敏德的怒视,转身去拉李未央的手,指尖凉凉的带着香粉气:
上官浅“妹妹你看,殿下们都来了,咱们一起进去说话好不好?我让厨房做了莲子羹,是浚哥哥爱吃的那种。”
李未央不动声色地避开,淡淡道:
司徒红“我这里还有药材要晒。”
上官浅“哎呀,让下人做就是了。”
李长乐不依不饶,软乎乎的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上官浅“好妹妹,陪我一会儿嘛,不然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呀。”
她拉着李未央的袖子轻轻晃,动作娇憨又亲昵,眼神却飞快地扫过拓拔浚——果然看到他眉头微蹙,看向李未央的眼神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审视。
李长乐心里冷笑,面上却笑得更甜了。
拓拔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折扇轻轻敲着掌心,眼底闪过兴味。这李长乐,倒是比传闻中有趣得多。
寒衣客“既然长乐小姐这么有兴致,”
他慢悠悠开口。
寒衣客“不如我们就叨扰二小姐片刻?”
李未央还没应声,李长乐已经喜滋滋地拉着她往里走,声音脆生生的:
上官浅“太好了!妹妹快请,我带了上好的雨前龙井呢。”
阳光穿过桂花树的缝隙,在她晃动的珠钗上跳着舞。谁也没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正轻轻绞着帕子,帕角绣着的并蒂莲,已经被绞得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