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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米铺怨影

梵心渡,胭脂劫

杭州城东,原本生意兴隆的“丰泰米铺”大门紧闭,门板上贴着官府封条,一股压抑的死气沉沉笼罩着这片街市。掌柜王富贵离奇昏迷数日,米仓夜夜失窃,伙计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消息传到灵隐寺,道济正歪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破扇子晒太阳。听完赵斌的禀报,他眼皮都没抬,懒洋洋道:“哦?昏迷不醒?米粮不翼而飞?听着就不像寻常毛贼嘛。”他吸了吸鼻子,仿佛隔着老远闻到了什么,“嗯…有股子陈年老醋混着发霉谷子的怨气儿。”

“师父,我们去看看?”陈亮问道。

“去!当然去!”道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他眼风扫过不远处在莲池边静立、似乎在欣赏游鱼的胭脂,提高了一点嗓门,“道济师父要出门干活啦!有哪位‘尊者’愿意屈尊同行,指点指点迷津啊?”

胭脂闻声转过身,素白的仙衣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光晕。她看着道济那副吊儿郎当又带着点故意挑衅的样子,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声音清泠,却带着点熟稔的调侃:“道济师父既有差遣,小仙自当‘奉旨’随行,免得您老人家‘活动筋骨’时,又‘不小心’闪了腰。”

“道济师父”四个字被她咬得清晰又自然,仿佛本该如此。道济被她噎得一滞,摸摸鼻子,哼了一声:“那就走着!” 转身大步流星朝寺外走去,破扇子摇得飞快,背影都透着点气哼哼。

赵斌和陈亮忍着笑,赶紧跟上。胭脂莲步轻移,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气度从容。

米铺后巷,阴气更重。道济绕着紧闭的铺子走了两圈,眉头微锁:“怨气缠绕,深宅旧怨,非是外贼。”

一直沉默的胭脂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空灵的感知:“不止怨气。还有…眼泪的味道,很苦,很绝望。”她微微闭目,指尖泛起极淡的仙光,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无形的丝线,“像是个…年轻的灵魂,被困住了。”

就在这时,两道倩影急匆匆赶来,正是白灵和白雪。白雪远远看到胭脂,眼睛一亮,小跑过来,习惯性地想抱胳膊,又想起身份,硬生生刹住脚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脆生生道:“红莲…师姐!”她及时改口,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胭脂。

白灵也上前,温婉行礼:“师姐,道济师父。”她看向紧闭的米铺,秀眉微蹙,“我们听说了这里的事,想着或许能帮上点忙。白雪鼻子灵,或许能嗅到些不寻常的气息。”

白雪立刻挺起小胸脯,像只骄傲的小兔子:“对!师姐,道济师父,我闻到了!除了霉味,还有一股…凉飕飕的、酸溜溜的味道,像…像放坏了的梅子!”她努力形容着,小鼻子还使劲嗅了嗅。

胭脂看着白雪认真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师姐”的柔和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嗯,白雪的鼻子很灵。”她转向道济,“道济师父,此怨灵执念深重,怨气中夹杂绝望悲苦,恐非寻常厉鬼。需寻其根源,方能化解。”

“根源?”道济摸着下巴,破扇子指向米铺紧闭的后门,“这老小子昏迷不醒,问也白问。查!查这铺子近几年的旧账,尤其是…有没有什么学徒伙计,死得不明不白或者含冤受屈的!”

这查账的活儿,自然落到了心思缜密的白灵和陈亮身上。王富贵的家人迫于压力,战战兢兢地搬出了厚厚的账册。昏暗的库房里,陈亮和白灵仔细翻阅,赵斌和白雪在一旁帮忙(主要是白雪好奇地东翻西翻)。

“找到了!”白灵忽然低呼一声,指着三年前的一页账目,“这里!学徒李阿生,因‘监守自盗’,卷走柜上纹银二十两,事发后…羞愧自尽于城隍庙后巷!”

“监守自盗?”陈亮皱眉,“数额不大,何至于自尽?”

“哼,我看未必是自盗!”赵斌插嘴道。

白雪也凑过来看,小鼻子皱了皱:“这名字…感觉凉飕飕的,跟米铺里的味道一样!”

胭脂一直静静站在库房门口,周身仙光流转,隔绝着弥漫的怨气。听到“李阿生”的名字,她指尖的仙光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她缓步走到那堆旧账册旁,目光落在“羞愧自尽”四个字上,轻轻叹了口气:“清白蒙尘,以死明志…却终究未能洗净污名。这怨气,是沉冤未雪的悲鸣,是至死难解的执念。”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悲悯,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道济靠在门框上,看着胭脂的侧影,又看看那账册,眼神沉了沉,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淡去不少。

“师姐,你是说…这李阿生是被冤枉的?”白雪小声问,带着同情。

胭脂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向道济:“道济师父,根源在此。此怨灵作祟,非为盗米,实为心中不平之冤屈与未报之‘恩情’所困。解铃还须系铃人。”

道济点点头,眼中金光一闪:“明白了!今晚,咱们就去会会这位‘心有不平’的李阿生!”他看向白灵陈亮,“你俩继续查,把当年的事,尤其是王富贵跟这李阿生的关系,还有那所谓的‘赃银’去向,给我挖个底朝天!证据越多越好!”

“是,师父(道济师父)!”陈亮和白灵齐声应道。

夜幕降临,阴风呜咽。道济、胭脂、赵斌、陈亮再次来到米铺后巷。白灵和白雪也执意跟来,白雪紧紧抱着赵斌的胳膊,小脸紧张又兴奋。

道济点燃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金光符咒化作点点星火,融入夜色。很快,周围的温度骤降,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少年身影,浑身湿漉漉的,眼中流着血泪,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恨与绝望,在米仓角落的阴影里缓缓浮现。他死死盯着米仓的门,口中发出无声的悲鸣。

正是学徒李阿生的怨灵!

胭脂上前一步,周身仙光柔和地亮起,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安抚与净化的力量。她看着那痛苦扭曲的怨灵,声音清晰而温和,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李阿生,你的眼泪,你的冤屈,我已知晓。”

“执着于被亏欠的念头,如同自缚的茧,只会加深你的苦痛。牺牲是你曾经的选择,但以魂灵为注,困守于这方寸之地的怨恨,并非解脱。”

“你的清白,自会昭雪。放下吧,这尘世的秤,自有人为你扶正。”

那怨灵似乎听到了她的话,血泪流淌得更凶,身影剧烈波动,发出无声的嘶吼,仿佛在控诉着什么。道济站在一旁,疯癫的表象早已收起,他看着胭脂平静却充满力量的侧影,听着她那番关于“执着”、“牺牲”与“放下”的话语,眼神深邃,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嘴角惯常的玩味笑意僵在那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痛楚与…沉思。

怨灵消散前,那充满怨恨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胭脂,落在了道济身上,留下一个无声却振聋发聩的诘问:

“你们…又何尝…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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