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陆知珩鼻腔发酸。他撞开档案室大门时,只看到林末软倒在地,臂弯处插着支空针管,而张启明正将一份文件塞进风衣内袋。时间在枪响的瞬间被拉长——陆知珩举枪的手稳如磐石,子弹擦着张启明耳畔嵌入墙面,石灰碎屑溅在他惊恐扭曲的脸上。
“放下他。”陆知珩的声音冷得像冰,枪口死死锁定对方太阳穴。他从未如此失态,视线频频扫过林末苍白的侧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的颤抖。
张启明喉结滚动,突然怪笑起来:“陆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护住他?”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前绑着的炸药背心,红色指示灯正急促闪烁,“十年前没炸死你爸妈,今天就送你们这对小情人一起上路!”
陆知珩瞳孔骤缩。他想起父亲信里未说完的话,想起母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反复呢喃“别信……白大褂……”。眼前的张启明,白大褂下藏着的何止是炸药,更是横跨十年的血腥真相。
“当年给我妈做产检的人,是你。”陆知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伪造了她的死亡证明,就因为她发现了你和陆知渊倒卖医用毒品的证据!”
张启明脸上的疯狂褪去些许,露出愕然:“你怎么知道……”
“我妈留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陆知珩从口袋里拿出一部老旧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未发送的草稿——“启明药房,毒品批号823”。那是他昨晚在木屋的相册夹层里找到的。
爆炸声在远处响起,应该是警方强攻的信号。张启明眼神一狠,突然按下炸药遥控器,却只听到“嘀”的一声轻响。陆知珩冷笑:“进来前,我就让人切断了这层楼的电源。”
趁张启明愣神的瞬间,陆知珩一个侧踢将他踹倒,迅速用皮带捆住他的手腕。这时林末发出微弱的呻吟,陆知珩立刻转身将人抱起来,指尖触到他发烫的额头,心瞬间揪紧。
“撑住,林末,”他抱着人冲向楼梯间,声音因急切而沙哑,“医生就在楼下,马上就好……”
林末在半昏迷中陷入一片混沌的光影。他看到年幼的自己蹲在巷口哭鼻子,膝盖的血染红了水泥地,然后有个穿校服的小哥哥蹲在面前,递来印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小哥哥手腕上晃着枚银色吊坠,上面刻着小小的“珩”字。
“别哭,”小哥哥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再哭,眼泪会把创可贴泡掉的。”
场景一转,他站在赛车场的围网外,看着穿白衬衫的少年从保时捷里下来,金丝眼镜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少年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隔着喧嚣的引擎声望过来,深灰色的眼眸里映出他目瞪口呆的模样。
“陆知珩……”林末在昏迷中喃喃自语,嘴角却微微上扬。原来那些被忽略的碎片,早已在时光里拼成完整的图景——他追了十年的光,从一开始就照亮着他的路。
当林末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陆知珩放大的脸。他趴在病床边,眼下有浓重的青黑,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发间镀上一层金边。
“醒了?”陆知珩立刻直起身,递过一杯温水,指尖不经意擦过林末的唇瓣,“医生说你只是轻微中毒,没什么大碍。”
林末喝了口水,沙哑着嗓子问:“张启明呢?”
“被警方带走了,”陆知珩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腕间的脉搏,“他全招了。当年他受陆知渊指使,在你爸妈的刹车系统做了手脚,又伪造了你母亲难产去世的证明。陆知渊怕我爸妈联手揭发他,才策划了那场连环车祸。”
真相像迟来的暴雨,冲刷掉十年的迷雾。林末想起旧照片上父母灿烂的笑容,眼眶渐渐湿润。陆知珩伸手擦掉他的眼泪,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对不起,”陆知珩低声说,“如果我能早点……”
“不怪你,”林末反握住他的手,“我们不是一起找回来了吗?”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江辰探进头,身后跟着端着饭盒的护士。看到病床上相握的两只手,江辰夸张地吹了声口哨:“哟,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林末脸一红,想抽回手却被陆知珩握得更紧。陆知珩淡淡瞥了江辰一眼:“正好,把这个交给警方。”他将那块加密硬盘递给江辰,“里面有张启明指证陆知渊的录音,还有陆氏集团的全部黑账。”
江辰接过硬盘,难得严肃起来:“放心吧末哥,陆少,这事包在我身上!”
等人离开后,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林末看着陆知珩,突然想起昏迷时的梦:“喂,你小学三年级是不是总穿蓝白校服,戴一块电子表?”
陆知珩挑眉:“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林末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你当时特凶,给我贴创可贴的时候还说我笨。”
陆知珩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谁让你自己跑到巷子里玩,还摔得那么惨。”他顿了顿,从脖子上摘下那枚赛车吊坠,“这个,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林末这才注意到,陆知珩脖子上的吊坠不知何时换成了新的。陆知珩将旧吊坠放在他掌心,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我妈说,你小时候总抢我的吊坠玩,说上面的赛车像你爸爸画的。后来你搬家,我想送给你当纪念,结果在巷口弄丢了。”
原来如此。林末握紧吊坠,背面的“珩”字硌着掌心,却暖到心底。他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话:“男子汉要像赛车一样,永远朝着光的方向跑。”
“陆知珩,”林末突然说,“等我腿好了,我们再比一场赛车吧。”
陆知珩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深灰色的眼眸里漾起笑意:“好。”
“输了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可以。”陆知珩倾身靠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但我有个提前条件。”
“什么?”林末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知珩的吻轻轻落在他唇上,带着消毒水的清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无论谁输谁赢,都不准再离开我。”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在相吻的两人身上。十年的追寻与等待,误解与危险,最终都化作此刻掌心的温度和唇边的温柔。
几个月后,城市赛车场的领奖台上,林末穿着11号赛车服,举起冠军奖杯。陆知珩站在台下,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深灰色的眼眸里映着台上少年张扬的笑容。
林末跳下台,一把抱住他,奖杯硌得两人都笑了起来。
“喂,陆知珩,”林末在他耳边说,“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知珩挑眉:“嗯?”
“以后你的赛车,就叫‘临末号’吧!”
陆知珩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被头盔压乱的头发:“好,都听你的。”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远处的赛道上,引擎的轰鸣如春雷般滚动,预示着属于他们的,更热烈的人生。而那两枚承载着过往的赛车吊坠,正静静地躺在他们贴身的口袋里,随着心跳的节奏,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时光在温柔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