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湖上空的乌云在傍晚时分悄然聚集,将最后一缕夕阳吞没。西奥多·诺特从图书馆出来时,袖口还沾着少许银色墨水——那是他标注《古代魔文溯源》时留下的痕迹。他本该直接回地窖,却在穿过中庭长廊时听到了异样的声响。
雨声里夹杂着轻盈的脚步声,还有...歌声?
转过最后一个石柱,他停住了脚步。
库拉索·格雷森独自站在暴雨倾盆的庭院中央,赤着脚在大理石地面上旋转。她的校袍早已被雨水浸透,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舞步。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流动的水光。
“真是个疯子。”西奥多小声地嘀咕,却听不出一丝责备的意思。
最令人惊讶的是,她在唱歌。
那是一首西奥多从未听过的东方小调,旋律简单却莫名动人。她的银铃手链随着舞步叮咚作响,在雨幕中闪烁着细碎的蓝光。
西奥多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书本。诺特家族的教育告诉他,这太不得体了——在暴雨中跳舞?像个疯子一样唱歌?但他的脚却像生了根,无法移开视线。
库拉索突然一个转身,长袍下摆扬起一串水花。她看到了他,歌声戛然而止,但舞步没停。
"诺特!"她笑着喊道,声音穿透雨幕,"这雨太棒了!"
水珠从她的睫毛上滚落。西奥多发现自己正盯着那滴水珠的轨迹,喉咙莫名发紧。
"你会感冒。"他最终说道,声音比平时低沉。
库拉索大笑着转了个圈:"那又怎样?"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湿透的衣衫和发亮的眼睛。西奥多突然想起在诺特庄园的藏书室里,曾在一本古老的东方典籍上看到过这样的描述:"有鸟焉,其名为鸾,见则天下安宁"。
此刻的库拉索,就像那只传说中的神鸟。
"你知道吗,"库拉索停下舞步,赤着脚跑到回廊下,"在我的家乡,人们相信在初雨中跳舞可以带来好运。"
水珠从她的发梢滴落,在西奥多的龙皮靴上溅开。他本该后退,却鬼使神差地从袖中抽出一块素净的灰色手帕——那是他自己买的,边缘绣着精细的防护咒文。
"擦一擦。"他生硬地说,"你会把整个走廊都弄湿。"
库拉索接过手帕时,她的指尖碰到了他的。那一瞬间,西奥多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谢谢。"库拉索歪着头看他,"不过你真的不打算试试吗?在雨中跳舞的感觉......"
"不符合规矩。"西奥多下意识回答,却在看到她失望的表情时补充道,"但理论上,适当的运动确实能促进血液循环。"
库拉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远处传来费尔奇的脚步声。库拉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了阴影里。她的手掌湿漉漉的,却意外地温暖。
"嘘。"她凑近他耳边低语,"被发现就惨了。"
西奥多僵在原地。他能闻到她身上雨水的气息,混合着某种东方香料的味道。这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她睫毛上挂着的小水珠。
脚步声远去后,库拉索松开手:"看来优等生西奥多·诺特也有违反校规的时候。"
雨声渐小,云层间透出一缕月光。西奥多整理了下袖口,突然问道:"那首歌,是什么意思?"
"嗯?"
"你刚才唱的。"西奥多难得地表现出好奇,"歌词我听不懂。"
库拉索笑了:"是首很老的童谣,讲的是一个女孩在雨中祈祷和平与丰收。"
他们沉默地站在回廊下,听着渐渐停歇的雨声。远处,一只夜莺开始歌唱。
"西奥多。"库拉索突然轻声唤他。
"嗯?"
"下次下雨的时候,"她将手帕还给他,"我教你那首歌吧。"
西奥多接过手帕,指尖碰到她尚未完全擦干的手腕。他本该拒绝的,本该说这不符合诺特家的教养。
但他只是点了点头:"好。"
这个简单的音节,轻得几乎被夜莺的歌声淹没。“对了,你还有张手帕忘在我那儿了,下次还你!”库拉索微笑着转身离去,湿透的长袍在身后留下一串深色的脚印。西奥多站在原地,看着掌心的手帕——灰色的布料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片小小的蓝色花瓣,可能是从库拉索的发间落下的。
他小心地将手帕折好,放回袖中。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那只夜莺还在歌唱,而西奥多第一次发现,原来不按计划行事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