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凌晨开始下，到了清晨已经演变成倾盆暴雨。林小雨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像无数银针般刺向地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窗台。她伸手接住几滴雨水，冰凉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腕。
"又下雨了。"她低声自语，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顿了顿："带伞了吗？"
林小雨点点头，把素描本塞进防水背包。自从答应参与艺术节筹备后，这本子几乎从不离身。她撑开伞走进雨幕，雨水立刻在伞面上敲打出密集的鼓点，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校园里人迹稀少，大多数学生都躲在教学楼里。林小雨却径直走向美术楼，周末的校园安静得只剩下雨声和自己的脚步声。推开画室门时，一股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莫名安心。
画架上的半成品静静等待着——那是她为艺术节准备的作品，一幅尚未完成的城市雨景。林小雨调好颜料，笔尖即将触到画布时，一阵钢琴声穿透雨幕飘进窗户。
她停下动作，笔尖悬在半空。琴声断断续续，时而流畅时而磕绊，弹的是一首她不认识的曲子，但旋律中的忧郁与今天的雨水如此相配。林小雨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透过模糊的雨帘望向音乐楼的方向。
琴声突然停了。林小雨等了一会儿，它却没有继续。她回到画架前，却发现自己的心境已经被那旋律改变，原本打算画的灰暗色调似乎不再合适。她换了支笔，蘸了点钴蓝色，开始在画布右上角画一小片晴空。
雨一直下到中午。林小雨沉浸在创作中，直到胃部传来抗议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收拾好画具，走到门口时发现雨势稍缓，但天空依然阴沉得像是随时会塌下来。
食堂已经关门，林小雨只好去小卖部买面包。刚走到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猛地刹住脚步。周阳站在屋檐下，怀里抱着几本乐谱，正望着天空发愁。他没有带伞，校服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
林小雨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踩到了积水，发出"啪"的一声。周阳转过头，眼睛一亮："林小雨？"
她僵在原地，不知该前进还是逃跑。
"你也周末来学校？"周阳微笑着走近，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下来，"我在琴房练了一上午，出来才发现雨这么大。"
林小雨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练琴？"
"嗯，下个月有个比赛。"周阳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面包上，"没吃午饭？"
林小雨收紧手指，塑料袋发出窸窣声响："嗯。"
"我也没吃。"周阳笑得有些无奈，"要不要一起去校外那家面馆？我请客。"
雨滴在两人之间的水洼里激起一圈圈涟漪。林小雨想拒绝，却听见自己说："你有伞吗？"
周阳眨眨眼："没有。"
"那怎么去？"
"跑过去？"周阳指了指不远处的校门，"只有一百多米。"
林小雨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抿了抿嘴，把伞往前递了递："一起吧。"
周阳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他小心地接过伞，举到两人中间："你拿画具，我拿乐谱，公平分工。"
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林小雨能闻到周阳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他们沉默地走过校园，雨水在脚边跳跃，像是无数透明的小精灵在跳舞。
面馆里暖气开得很足，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白雾。林小雨选了靠窗的位置，周阳坐在对面，头发还滴着水。
"你经常周末来学校画画？"周阳递给她菜单。
林小雨点点头："安静。"
"我也是。"周阳用纸巾擦着头发，"平时琴房人太多，周末才能专心练习。"
老板娘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香气立刻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林小雨小口喝着汤，感觉冰冷的指尖渐渐回暖。
"你在准备艺术节的作品？"周阳问。
"嗯。"
"能透露一点吗？"
林小雨犹豫了一下："城市与雨。"
"就像今天这样？"周阳看向窗外。
林小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雨水冲刷着街道，行人匆匆走过，撑开的伞像是一朵朵移动的蘑菇。这个场景突然给了她灵感。
"不完全一样。"她轻声说，"我想画雨后的城市。"
周阳微笑："听起来很美。"
他们安静地吃完面。雨势变小了，但依然细密如织。回校的路上，周阳突然在一家乐器店前停下。
"等我一下。"他把伞交给林小雨，冲进店里。
林小雨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几分钟后，周阳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纸袋。
"给你。"他从纸袋里拿出一张CD，"今天上午我弹的曲子。"
林小雨接过CD，封面上写着《雨之印记》，作曲者是个她不认识的名字。
"你可能会喜欢。"周阳接过伞，两人继续往前走，"适合画画时听。"
林小雨把CD小心地放进背包："谢谢。"
回到校园后，雨终于停了。云层间透出一缕阳光，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周阳收起伞，甩了甩上面的水珠。
"周一见？"他把伞还给林小雨。
林小雨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艺术节策划案..."
"哦对！"周阳拍了拍额头，"明天下午两点，学生会办公室，第一次筹备会。你能来吗？"
林小雨想拒绝，但看着周阳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变成了："我尽量。"
"太好了。"周阳的笑容比阳光还耀眼，"那我先回琴房了，还有一段曲子没练熟。"
他转身要走，林小雨却突然开口："周阳。"
"嗯？"
"上午的曲子...很好听。"
周阳愣住了，随后笑容变得柔软："谢谢。下次弹完整版给你听。"
林小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音乐楼方向，手中的CD似乎有了温度。她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正在散去，露出一小片湛蓝。
周一早晨，林小雨比平时早到校半小时。校园里还残留着雨后的湿润，梧桐树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她走向图书馆，想趁着人少查阅一些艺术展的资料。
推开图书馆大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小雨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正对着一棵梧桐树，枝干上已经抽出嫩绿的新芽。她翻开资料，耳边却不断回响着《雨之印记》的旋律——那张CD她已经听了无数遍。
"这么早？"
林小雨抬头，看到周阳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睡不着。"林小雨合上资料，"你怎么在这里？"
"晨练路过，看到图书馆灯亮着。"周阳放下咖啡，"猜可能是你。"
林小雨看着面前的咖啡，奶泡上拉着一片树叶的形状："我不喝咖啡。"
"这是热巧克力。"周阳坐在她对面，"加了一点肉桂。"
林小雨小心地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香料味，温暖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艺术节的事..."周阳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我做了些调整，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林小雨翻开文件夹，发现周阳不仅采纳了她关于作品分类的建议，还增加了一个"主题互动区"，让参观者可以参与创作。
"这个..."她指着互动区的设计。
"太幼稚了？"周阳有些紧张。
林小雨摇头："很新颖。"
周阳松了口气，笑容点亮了整个早晨："那就好。下午的会..."
"我会去。"林小雨说。
阳光完全升起来了，透过梧桐树叶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雨突然注意到周阳的手指上有几道细小的伤口。
"你的手..."
周阳下意识把手藏到桌下："练琴时不小心刮到的，没事。"
林小雨想起那张CD里的曲子，技巧要求似乎很高："比赛很重要？"
周阳沉默了一会儿："对我父母来说，很重要。"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梧桐树枝上，震落了几滴残留的雨水。林小雨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推了推那杯热巧克力："趁热喝。"
下午的筹备会出乎意料地顺利。林小雨提出的作品展方案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连一向挑剔的学生会主席也点头通过。会议结束后，程瀚搭着周阳的肩膀，冲林小雨眨眨眼：
"多亏有你，阳仔这几天终于不失眠了。"
"程瀚！"周阳耳根发红。
林小雨低头整理文件，假装没听到，但嘴角微微上扬。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艺术节筹备工作全面展开，林小雨和周阳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在图书馆讨论方案，有时在美术楼确认作品，偶尔周阳会趁练琴休息时来画室，安静地看她画画。
四月的第一个周五，校园里的樱花突然全开了。粉白的花朵簇拥在枝头，风一吹就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下了一场温柔的雪。林小雨坐在琴房外的长椅上素描，突然听到熟悉的钢琴声从窗户飘出。
这次不是《雨之印记》，而是一首欢快的曲子，音符像小鸟一样跳跃。林小雨的笔尖不自觉地跟着节奏在纸上轻点，画风也变得明亮起来。
琴声戛然而止。林小雨抬头，看到周阳站在琴房门口，肩上落着几片樱花瓣。
"喜欢吗？"他问。
林小雨合上素描本："很活泼。"
"送给你的。"周阳在她身边坐下，"叫《春日素描》。"
一阵风吹过，樱花如雪般落下，有几片落在林小雨的发间。周阳伸手想帮她拂去，却在半空中停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谢谢。"林小雨轻声说，没有躲开。
周阳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的发丝，取下那片樱花："艺术节下周就开始了，紧张吗？"
林小雨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
"我也是。"周阳望着远处的樱花树，"每次比赛前都这样。"
"你父母会来？"
"嗯。"周阳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们每次都来。"
林小雨想起自己从未出席过学校活动的父母："至少他们在乎。"
周阳转头看她，眼神复杂："你父母..."
"很忙。"林小雨简短回答。
一片花瓣落在两人之间的长椅上，安静地躺着。周阳突然说："比赛后有个小假期，想去美术馆吗？新开了个印象派特展。"
林小雨心跳漏了一拍："就我们两个？"
"如果你不介意。"
樱花继续飘落，有几片落在林小雨的素描本上，像是一幅天然的拼贴画。她轻轻点头："好。"
周阳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远处传来上课铃声，两人同时站起身，肩并肩走向教学楼，身后留下一地粉白的花瓣，和两个渐渐靠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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