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前一周，校园里的气氛明显活跃起来。林小雨抱着一摞画框穿过中央广场时，远处传来管乐队断断续续的排练声，几个舞蹈社的女生正在草坪上练习动作，裙摆随着旋转飞扬成一片片彩色的圆。
"需要帮忙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小雨还未来得及转身，手中的重量就轻了一半。周阳站在她身侧，阳光穿过梧桐树叶的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谢。"林小雨调整了一下剩下的画框，"你不是上午有课吗？"
"最后一节自习，我请了假。"周阳的指尖不小心蹭到了画框边缘的木刺，轻轻"嘶"了一声，"这些要搬到美术楼？"
林小雨注意到他手指上细小的伤口，皱了皱眉："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
"这点小伤算什么。"周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却因为林小雨坚持的目光而妥协，"好吧，搬完这些就去。"
他们并肩走在林荫道上，脚步声被远处传来的钢琴声掩盖。那是音乐班的同学在练习，弹的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音符像真正的雨滴一样清脆地落下。
"比上周弹得好多了。"周阳突然说。
林小雨侧目："你认识弹琴的人？"
"嗯，是学妹。"周阳调整了一下抱画框的姿势，"她找我指导过几次。"
不知为何，林小雨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刺了她一下。她加快脚步，把这种奇怪的情绪甩在身后。
美术楼前的台阶上散落着几片梧桐叶，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周阳抢先一步推开门，让林小雨先进去。走廊尽头的展览区已经布置了大半，程瀚正站在梯子上挂横幅，看到他们立刻挥手。
"救星来了！"程瀚从梯子上跳下来，"再不来我就要被主席念叨死了。"
林小雨把画框放在准备好的展台上，小心地拆开包装。里面是她负责挑选的学生作品，每一幅都按照风格和主题分类，边缘贴着统一的标签。
"按时间顺序排列？"周阳凑过来看。
"按色彩。"林小雨指向标签，"从冷色调到暖色调，形成一个情绪过渡。"
周阳若有所思："为什么不按主题呢？比如风景、人物、抽象..."
"那样太死板了。"林小雨不假思索地反驳，"艺术不应该是冷冰冰的分类。"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语气似乎太尖锐了些。但周阳并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他坦率的反应让林小雨有些意外。她低头继续拆画框，掩饰脸上浮现的热度："也不是...你的想法也有道理。"
"不如这样，"周阳拿起两幅风格迥异的作品，"我们在每个色彩区域里再按主题细分？兼顾情绪和内容。"
林小雨接过画，对比了一下："可以试试。"
他们花了整个下午调整展览布局。周阳负责搬运和悬挂，林小雨则把控整体视觉效果。程瀚中途被学生会叫走，离开前冲周阳挤了挤眼睛，换来后者一个警告的眼神。
"程瀚跟你说了什么？"林小雨一边调整画框角度一边问。
周阳的耳尖微微发红："没什么，他就是...爱开玩笑。"
林小雨没有追问，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给整个展厅镀上一层金色。最后一幅画挂好后，周阳退后几步欣赏成果，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林小雨。
"抱歉！"他慌忙转身，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稳住她。
林小雨抬头，发现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周阳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琥珀般的颜色，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没关系。"
周阳松开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肩膀的温度。一阵尴尬又微妙的沉默后，他清了清嗓子："我去买点喝的，你要什么？"
"水就好。"林小雨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周阳离开后，林小雨深吸一口气，把手贴在发烫的脸颊上。她走到窗边透气，却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
"要下雨了。"她喃喃自语。
果然，周阳刚回来没多久，雨点就开始敲打窗户。起初只是零星几滴，很快就演变成倾盆大雨。林小雨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皱起眉头："我没带伞。"
"我带了。"周阳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不过只有一把。"
林小雨犹豫了："你先走吧，我等雨小一点..."
"那怎么行。"周阳打断她，"我送你回去。"
雨声淹没了其他声音，像是给世界按下了静音键。他们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雨幕中模糊的校园轮廓。周阳撑开伞，示意林小雨靠近些。
"小心台阶，很滑。"他轻声提醒。
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林小雨能闻到周阳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她小心地保持距离，却还是避免不了偶尔的肩膀相碰。每一次接触都像是有微弱的电流穿过，让她心跳加速。
转过一个拐角时，一阵狂风突然袭来，几乎要把伞吹翻。周阳下意识侧身挡在林小雨前面，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右肩。
"你湿透了。"林小雨皱眉。
周阳笑了笑："没事，很快就到宿舍了。"
他们加快脚步，终于到达女生宿舍楼下。雨依然下个不停，水洼里泛起无数泡泡。林小雨站在屋檐下，看着周阳被雨水打湿的肩膀，衬衫布料贴在皮肤上，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等一下。"她突然说，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擦一擦吧。"
周阳接过纸巾，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他笨拙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林小雨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
"谢谢你的伞。"她低声说。
"不客气。"周阳甩了甩伞上的水，"明天见？"
林小雨点点头，转身走进宿舍楼。上楼时，她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周阳依然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离开。雨幕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单。
第二天清晨，林小雨比平时早醒了一小时。窗外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她轻手轻脚地起床，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创可贴放进包里。
七点半的图书馆几乎空无一人。林小雨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开始整理艺术节的最后资料。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早。"
周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小雨抬头，看到他端着两杯热饮站在那里，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你没睡好？"她接过他递来的热巧克力。
周阳在她对面坐下，揉了揉太阳穴："练琴到凌晨。"
林小雨从包里拿出创可贴，推到他面前："给你的。"
周阳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你还记得啊。"
他小心地撕开包装，贴在昨天被木刺划伤的地方。林小雨注意到他指尖的茧，那是常年练琴留下的痕迹。
"比赛曲目准备好了吗？"她问。
周阳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黯淡："差不多了。"
他们安静地各自工作了一会儿。林小雨修改展览说明，周阳则翻阅着乐谱，偶尔在纸上记下什么。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照在周阳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线。
林小雨不知不觉停下了笔，目光落在他的睫毛上——那里沾了一点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突然有种伸手拂去的冲动，但很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继续工作。
"这里我不太确定。"周阳突然推过来一张纸，上面画着展览区的平面图，"互动区放在入口还是出口更好？"
林小雨思考了一下："入口。这样参观者可以带着创作灵感看展览。"
"有道理。"周阳点点头，笔尖在纸上轻轻敲打，"你总是能想到我想不到的点子。"
林小雨抿了抿嘴，掩饰上扬的嘴角："只是角度不同。"
"我喜欢你的角度。"周阳说得很自然，却让林小雨的心跳漏了一拍。
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周阳突然停下脚步："对了，明天下午能帮我看看展区的灯光效果吗？我对色彩没那么敏感。"
林小雨点点头："好。"
"那...明天见。"周阳微笑着挥手，转身走向音乐楼方向。
林小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期待每一次见面。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像是久违的阳光照进常年阴雨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艺术节筹备进入最后阶段，林小雨负责的作品展区备受好评，连一向严厉的美术老师都点头称赞。周阳则忙着协调各社团的表演时间，但总会抽空来展区看看。
"累了吗？"周五下午，周阳出现在画室门口，手里拿着两罐冰镇果汁。
林小雨放下画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有一点。"
"休息一下吧。"周阳递给她一罐果汁，"外面樱花全开了，特别漂亮。"
他们坐在美术楼后的长椅上，头顶是盛放的樱花树，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像是一场温柔的雪。林小雨小口喝着果汁，感受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下周艺术节就正式开始了。"周阳仰头看着樱花，"紧张吗？"
林小雨摇摇头："准备得很充分了。"
"我有点。"周阳轻声说，"不是艺术节，是比赛。"
林小雨侧目看他："什么时候？"
"艺术节最后一天。"周阳苦笑，"完美撞车。"
"你可以不参加艺术节闭幕式。"
周阳摇头："我答应过要负责到底。"他顿了顿，"而且...不想错过你的展览。"
一片花瓣落在林小雨的膝盖上，她轻轻捏起它，感受花瓣柔软的质地："你父母..."
"他们会来看比赛。"周阳的声音低了下去，"每次都这样。"
林小雨想起自己从未出席过学校活动的父母，突然理解了周阳眼中的复杂情绪。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比赛加油。"
周阳似乎被她罕见的主动接触惊到了，眼睛微微睁大，随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会来看艺术节吗？"
"当然。"林小雨说，"我是策划之一。"
"我是说..."周阳挠了挠头，"以朋友的身份？"
朋友。这个词在林小雨心里激起一阵涟漪。她点点头："嗯。"
周阳的笑容更明亮了，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看了看表，突然站起身："差点忘了，四点半有排练。明天见？"
"明天见。"林小雨目送他跑远，直到樱花树挡住了他的背影。
她独自坐了一会儿，看着阳光穿过花瓣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信息，询问周末是否回家。林小雨回复说艺术节筹备太忙，下周再回。
放下手机，她抬头望向音乐楼的方向。隐约的钢琴声随风飘来，弹的正是那首《雨之印记》，但比上次听到时更加流畅、深情。林小雨闭上眼睛，让音乐和花香包围自己，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平静与期待。
樱花继续飘落，无声地覆盖了她脚下的地面，像是铺了一层粉白色的地毯。远处，下课铃声响起，打破了这静谧的时刻。林小雨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花瓣，向画室走去。明天，她会再次见到周阳，这个想法让她脚步轻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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