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的勇气

周一早晨，周阳站在校园电视台的录播间里，手指不停地整理着校服领口。镜子里的他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周末没怎么睡好。

"紧张？"校园电视台的台长张明递给他一瓶水。

周阳接过水，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主动要求上镜。"

"采访提纲你看过了吧？"张明推了推眼镜，"问题都很温和，主要围绕音乐创作和艺术节筹备。至于那些照片...你想提就提，不想提我们绝对不碰。"

"不，我要提。"周阳的声音很坚定，"而且我要澄清事实。"

张明有些意外："你确定？这种事通常越描越黑。"

周阳刚要回答，录播间的门被推开，林小雨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背带裙，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清爽干练。

"我...没迟到吧？"她小声问。

周阳立刻走过去："刚好，采访还没开始。"

林小雨走进来，双手紧握着一个文件夹。周阳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微发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别担心，有我在。"

林小雨抬头看他，眼睛里的不安稍稍缓解："我带了素描本的原稿...如果我们需要证明那些照片被篡改过的话。"

张明好奇地凑过来："能看看吗？"

林小雨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她平时画周阳的所有素描，按照日期整齐排列。每一幅画旁边都标注了创作时间和场景，与陈雅茹发布的照片角度完全对应，但内容截然不同——画中的两人始终保持礼貌距离，没有任何亲密举动。

"这些足够证明了。"张明赞叹道，"你的画技真棒，把周阳的神韵都抓住了。"

周阳看着那些素描，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原来林小雨一直在这样认真地观察他，记录他弹琴时的每个瞬间——微笑的，沉思的，甚至偶尔流露的忧郁。这些画比任何照片都真实，因为它们捕捉到了表面之下的情感。

"准备好了吗？"张明看了看表，"五分钟后开始直播。"

周阳深吸一口气，转向林小雨："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出镜，我可以一个人..."

"不。"林小雨打断他，声音虽轻但坚定，"我们一起面对。"

这个简单的决定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但她的眼神告诉周阳，她不会退缩。

直播灯亮起，刺眼的光线让周阳眯了眯眼。张明简单介绍了情况后，第一个问题抛向周阳："关于校园论坛上流传的照片，你有什么想说的？"

周阳直视镜头："那些照片大部分是偷拍的，而且经过了恶意裁剪和PS处理。"他示意林小雨展示素描本，"这是林小雨同学平时画的素描，记录了同样的场景，大家可以对比看看。"

林小雨将素描本举到镜头前，手已经不抖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张明继续问。

周阳苦笑："大概因为有人不喜欢看到我和林小雨走得太近。"他顿了顿，"但我想说的是，交什么朋友是我的自由，林小雨是我重要的..."他看了林小雨一眼，"...重要的人，不该被这样侮辱。"

这个用词让林小雨的耳根微微发红。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张明适时转移话题。

周阳的表情柔和下来："在音乐教室。我正在为比赛练习，她刚好路过..."

"然后被他难听的琴声吓到了。"林小雨突然插话，声音很小但清晰。

周阳和张明都愣住了，随即周阳大笑起来："没错，我当时确实弹得很糟糕。"

这个意外的玩笑让直播间的气氛轻松了许多。接下来的采访进行得很顺利，周阳谈了他的音乐创作，林小雨分享了艺术节的筹备工作，两人默契地避开了关于周教授的话题。

直播结束后，周阳和林小雨并肩走出电视台。秋日的阳光洒在走廊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刚才太棒了。"周阳轻声说，"特别是那个玩笑。"

林小雨抿嘴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你。"周阳认真地说，"不只是那个安静画画的女孩。"

他们走到教学楼拐角处，突然迎面撞上了陈雅茹和她的几个朋友。陈雅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头发一丝不苟地披在肩上，看到两人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哟，校园红人来了。"她讥讽地说，"采访愉快吗？"

周阳下意识地挡在林小雨前面："陈雅茹，适可而止吧。"

"我只是好奇，"陈雅茹假装无辜地眨眨眼，"你们在镜头前是怎么解释那些...亲密举动的？"

林小雨从周阳身后走出来，直视陈雅茹的眼睛："我们展示了真相。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匿名账号后面造谣。"

陈雅茹的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

"我们都知道是你发的帖子。"周阳冷冷地说，"如果再有一次，我会直接找校长。"

"找校长？"陈雅茹冷笑，"我爸是校董，你觉得校长会听你的？"

周阳正要反驳，上课铃响了。陈雅茹最后瞪了林小雨一眼，带着朋友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她不会罢休的。"林小雨担忧地说。

周阳摇摇头："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像一句承诺，在两人之间回荡。他们都知道，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下午的音乐课上，周阳心不在焉地弹着练习曲。直播采访后，全校都在议论他们的事，有人支持，也有人继续传播谣言。但最让他心烦的不是这个，而是昨天与父亲的对话。那些关于音乐传承的话，让他开始质疑自己对钢琴的热爱是否真实。

"周阳！"音乐老师严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的《月光曲》弹得乱七八糟！"

周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琴键上胡乱移动，完全偏离了乐谱。他急忙停下来："对不起，老师。"

"下个月就是省级青少年钢琴比赛了，你这个状态怎么行？"音乐老师皱眉，"留下来加练一小时！"

下课铃响后，同学们陆续离开，只有周阳被留在音乐教室。他机械地重复着练习曲，手指准确无误地落在每个琴键上，但心中毫无波澜。

"还在练？"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小雨抱着素描本站在那里，夕阳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被老师罚了。"周阳勉强笑了笑。

林小雨走进来，坐在他旁边的琴凳上："你弹得...不太像你。"

周阳惊讶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就是..."林小雨思考着如何表达，"你平时弹琴时，即使是最简单的练习曲，也会加入自己的理解。但刚才...你只是在按乐谱弹。"

这个观察让周阳胸口一紧。她太了解他了，甚至能从他弹琴的方式看出他的情绪。

"我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喜欢钢琴。"他突然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林小雨静静地等待他继续。

"从六岁开始，妈妈就要求我每天练琴两小时，雷打不动。"周阳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轻轻敲击，"弹错了要罚站，比赛没拿第一就不能吃晚饭...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否喜欢，只知道必须做好。"

林小雨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你创作了《月光下的秘密》，那首曲子很美..."

"那是我唯一一次为自己弹琴。"周阳苦笑，"结果发现可能是遗传了父亲的才华，真是讽刺。"

林小雨轻轻按住他的手："音乐不是谁的专利。即使旋律相似，你弹出来的感觉也完全不同。"她顿了顿，"就像我画你，每个画家笔下的同一个模特都是不同的，因为看的人不同。"

周阳看着她认真的眼睛，突然有种想拥抱她的冲动。但他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谢谢。"

"想听个秘密吗？"林小雨突然说，"我第一次在音乐教室见到你时，其实不是偶然。"

周阳挑眉："哦？"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林小雨的脸颊泛起红晕，"你总是笑得很灿烂，但眼神很孤独。我想画下那种矛盾感，所以...跟踪了你几天。"

这个坦白让周阳既惊讶又感动："所以我是个被跟踪的可怜虫？"

"现在你知道我的真面目了。"林小雨假装严肃地点头。

两人相视而笑，音乐教室里充满了轻松的氛围。周阳突然有了灵感，手指在琴键上流畅地舞动起来。这是一段全新的旋律，轻快而活泼，像林小雨偶尔流露的小幽默。

"这是...即兴创作？"林小雨惊讶地问。

"《给小雨的歌》。"周阳眨眨眼，"只给你一个人听。"

林小雨的脸更红了，但她没有躲开，而是打开素描本，快速记录下周阳此刻的神情——那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第二天，校园论坛的风向开始微妙地转变。周阳和林小雨的采访获得了不少同情分，而林小雨在征得周阳同意后，将部分素描作品张贴在校园公告栏上，标题是《真实的瞬间》。

同学们驻足观看，惊讶地发现这些画中的周阳与他们在公开场合见到的"校园男神"形象有所不同——画中的他更真实，更有人情味，偶尔流露的忧郁和脆弱反而让他更有魅力。

"没想到周阳也有这样的一面..."

"这些画太传神了！"

"陈雅茹发的照片肯定是PS的，看这些素描就知道..."

类似的评论开始在校园里流传。陈雅茹看到这一切，气得脸色发青，但暂时没有新的动作。

周五放学后，周阳和林小雨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关于最近的...风波，校长和我讨论过了。"

周阳绷紧了身体，准备迎接责备。但出乎意料的是，李老师拿出一张海报："校园艺术节要提前了，校长希望你们能合作一个节目，钢琴和绘画的结合，算是...正面引导舆论。"

林小雨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们？"

"对。"李老师难得地笑了笑，"周阳弹钢琴，林小雨现场作画。主题自定，时间控制在十分钟以内。"

走出办公室，周阳和林小雨面面相觑。

"这算是...因祸得福？"周阳试探地问。

林小雨轻轻点头："也许吧。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我们表演什么？"

周阳思考了一会儿："《月光下的秘密》怎么样？你可以在听的过程中作画，最后展示..."

"完美的组合。"林小雨眼睛亮了起来。

他们决定周末一起排练。放学路上，秋风吹落一片梧桐叶，正好落在周阳肩上。林小雨自然地伸手拂去，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陈雅茹阴郁的目光。

周六上午，周阳早早来到学校琴房，却发现林小雨已经在那里等他了。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在晨光中像一朵盛开的小花。

"这么早？"周阳推门进来。

林小雨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便当盒："我...做了些点心，排练累了可以吃。"

周阳打开盒子，里面是造型可爱的曲奇饼干，每个上面都用巧克力画了音符图案。

"你做的？"他惊讶地问。

林小雨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吃..."

周阳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酥脆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太好吃了！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才能？"

林小雨的脸又红了，她急忙转移话题："我们开始排练吧。"

周阳坐到钢琴前，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琴键上。《月光下的秘密》的旋律缓缓流淌，与比赛时的版本不同，他加入了一些新的变奏，让曲子更加丰富。

林小雨坐在画架前，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她时而抬头看周阳，时而低头作画，完全沉浸在创作中。

一曲终了，周阳转身看向林小雨的画作，惊讶地发现她不仅画了他弹琴的样子，还在周围添加了梦幻般的背景——月光下的森林，飞舞的音符，以及两个手牵手的小小身影。

"这是..."周阳轻声问。

"我梦见的场景。"林小雨的声音几乎像耳语，"每次听你弹这首曲子，都会想起这个梦。"

周阳走到她身边，两人肩并肩看着那幅画，谁都没有说话。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画作镀上一层金边，也照亮了两颗逐渐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