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门的东西

夜幕很快降临。青阳镇陷入沉睡，只有河水潺潺和偶尔的犬吠。苏荷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夜行衣，将长发束紧，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

她将淬了麻药和剧毒的银针分藏在袖口、衣襟的暗袋里，又检查了短匕的锋利度。动作迅捷而无声，透着一种久经磨砺的干练。“若有不测，驾车往东，不必回头。”

“好。”李莲花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她手腕上尚未拆下的布条，又落在她沉稳的动作上。这女子身上有种奇异的矛盾感，行医时沉静如水，面对险境时却如出鞘利刃，锋芒内敛却致命。这样的人，不知藏着怎样的过往。

苏荷推开车门，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河水的湿气涌入。她没有回头，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通往镇西的巷道深处。

车厢里，只剩下李莲花和狐狸精。狐狸精似乎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再趴着，而是警惕地竖起耳朵，蹲坐在车门边，黑亮的眼睛盯着门缝外的黑暗。

……

刘府高墙深院，朱门紧闭。苏荷避开正门灯笼的光晕，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侧院高墙，伏在阴影里。府内一片死寂，连巡夜家丁的脚步声都听不到，只有风刮过檐角灯笼的呜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压抑。

她循着记忆中伙计描述的方位，潜向后宅。空气中那股白天在回春堂后门闻到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在这里变得浓郁了许多！丝丝缕缕，如同无形的蛛网，弥漫在庭院角落。

小心避开几处可能设有机关的位置，苏荷落在一处厢房的屋顶。下方隐隐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粗重的喘息。她轻轻揭开一片瓦，向下望去。

屋内烛光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那股甜腻腐朽的气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躺在榻上，正是孙老！他双目紧闭，脸色潮红，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冷汗，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赫然可见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斑疹！症状与伙计描述的刘家小少爷如出一辙！

床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正焦躁地踱步，旁边站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厮。

“……老爷说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开口！”管家压低的声音带着狠厉，“药再灌下去！还有，那东西…一定要找到！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那个姓苏的丫头！”

“鬼医”之名，果然传到了这里！他们忌惮她！苏荷心头一沉。他们口中的“东西”是什么？孙老昏迷前知道了什么？

就在这时，榻上的孙老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的呓语：“…玉…邪…毒…源头…在…”

管家脸色骤变，厉声道：“快！堵住他的嘴！”

一个小厮慌忙上前，就要用布巾去塞孙老的口！

不能再等！

苏荷眼中寒光一闪，手腕微动！

“嗤嗤嗤！”

三道细微如牛毛的银芒，带着刺骨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入管家和两个小厮的后颈！三人身体猛地一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瞬间失去了知觉。

苏荷如同鬼魅般飘身落下，轻盈无声。她快步走到孙老榻前，手指搭上他滚烫的腕脉。脉象混乱狂躁，邪毒攻心，凶险万分！她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瓶，倒出一粒冰蓝色的丹丸——九花玉露丸，能暂时压制邪热，护住心脉。捏开孙老下颌，将丹药送入他口中，又渡入一丝温润内息助其化开。

做完这些，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那股甜腻腐朽的气息源头…在哪儿？孙老昏迷前死死攥着的“东西”又是什么？

她的视线落在孙老紧握成拳的右手上。手指僵硬，指缝间似乎露出一点温润的玉色！

苏荷小心地掰开孙老冰冷的手指。一块触手温凉、半个巴掌大小的残缺玉佩落入掌心！玉质古朴，断裂处陈旧，上面雕刻着极其繁复扭曲的、从未见过的古老纹路。而在玉佩中心，镶嵌着一小粒米粒大小、颜色深得发黑的晶体！

就是它！

那粒黑色晶体在烛光下，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幽暗光泽！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混乱、带着强烈诱惑与毁灭意味的气息，顺着指尖丝丝缕缕地渗入！苏荷心神猛地一震，体内清心诀自行运转，才勉强压下那股不适感！

邪门！这东西绝非凡物！恐怕就是刘家小少爷怪病和孙老昏迷的根源！也是刘家拼命想掩盖的“东西”！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喝：“后院有动静！快去看看！”

苏荷眼神一凛，不再犹豫。她迅速将玉佩用随身油布层层包裹，隔绝那诡异气息，贴身藏好。又看了一眼昏迷的孙老，知道此地绝不能再留。她俯身，用巧劲将孙老背起，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身影一闪，如同暗夜中的狸猫，从后窗悄无声息地掠出，融入沉沉的夜色。

身后，刘府后宅的灯火次第亮起，人声嘈杂，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