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巢本能

凌晨两点十七分，王源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睁开眼时，颜书瑶正跨坐在他身上，孕肚几乎顶到他下巴，手里攥着的布料散发着新拆封的棉麻气味。

"儿童房的窗帘必须换掉！"她的瞳孔在夜灯下异常明亮，"我查了资料，那个材质会释放甲醛。"

王源迷迷糊糊摸到手机，锁屏上还停留在三小时前搜索的"孕妇筑巢反应"。他刚想开口，颜书瑶已经拽着他胳膊往床下拖："宜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现在去刚好避开早高峰。"

车库里的感应灯次第亮起时，王源注意到妻子光脚穿着他的球鞋，睡裙下露出半截小腿，上面还有他上周不小心留下的马克笔印——画错的和弦谱还晕染在皮肤纹理里。

"安全带。"他伸手去拉，却被颜书瑶拍开："压到宝宝了。"她正用手机备忘录列采购清单，突然倒吸一口气："云朵灯！要会下雨的那种！"

凌晨三点的宜家停车场空得能听见回声。颜书瑶推着购物车在样板间横冲直撞，孕肚把棉麻围裙顶出滑稽的弧度。王源举着两个灯罩跟在后头："白云款还是彩虹款？"

"当然要会变色的！"她抓起展示区的遥控器一按，整个儿童房样板间突然陷入深海蓝，"你看这个睡眠模式——"灯光又变成暮色紫，王源突然发现她脖颈后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购物车在灯具区卡住了。颜书瑶固执地要去仓库自提云朵灯，王源却坚持要安全配送。争执间她突然抓住货架栏杆，指节发白："万一...万一宝宝出生时我们还没准备好..."

王源看见她睫毛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在变幻的灯光下像颗液态钻石。他默默把两个灯罩都放进购物车，又拽下展示区的星星纱帘："这个当流星雨。"

结账时收银员盯着颜书瑶的肚子欲言又止。王源把信用卡拍在柜台上的声音太响，惊动了头顶的监控探头。

回家路上，颜书瑶在副驾上睡着了，怀里抱着那团星星纱帘。晨光透过天窗照在她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羽毛状的阴影。王源轻轻拨开她粘在唇边的发丝，发现她无名指上套着宜家赠品的塑料戒指——婚戒因为孕期水肿被收进首饰盒已经两周了。

安装窗帘时出了意外。当王源站在梯子上打孔，突然听见工具箱里传来纸张摩擦声。掀开层层叠叠的防尘布，他发现了《孕期狂想录》的手稿。扉页题词墨迹未干："致总在深夜陪我发疯的调音师——你给的不只是安眠曲，还有整个宇宙的白噪音。"

阳光突然穿透纱帘，无数星形光斑瀑布般倾泻在稿纸上。王源回头看见颜书瑶坐在地板上，正把云朵灯的零件摆成星座形状。她的睡裙被晨风吹得鼓起来，像载着星群的降落伞。

"王先生，"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们忘了买月亮。"

后来那盏不会变色的月亮灯，是王源用外卖保温袋和LED灯带自制的。当他在凌晨五点终于把它挂上婴儿房天花板时，颜书瑶已经抱着星星纱帘蜷缩在测量椅上睡着了。晨光中，她的孕肚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像潮汐下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