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看着夏凝。
“从今天起,忘了以前那个安陵容。”
“你要记住,你的主子,要在这宫里,活下去,还要活得比谁都好。”
“你,愿意帮我吗?”
宝娟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小主,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团火。
那团火,让她感到陌生,感到畏惧,却又生出一丝,莫名的希望。
她重重地,跪了下去。
“奴婢愿意!奴婢这条命,都是小主的!只要小主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去。”
“用不着上刀山下火海。”
夏凝扶她起来。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很简单。”
她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还未完工的香囊。
香囊的料子是普通的湖蓝色绸缎,但上面的绣样,却极为精巧。
那是一株,含苞待放的佛手莲。
“去内务府的针线房,帮我领一些金线来。要最好的那种。”
“金线?”宝娟有些为难,“小主,咱们的份例,领不到金线的。那是……那是贵人以上的小主,才能用的。”
“我知道。”夏-凝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所以,才要你去想办法。”
“我……”宝娟面露难色。
“想想我刚才说的话。”夏凝看着她,“你是想一辈子,都当个提洗澡水都要看人脸色的宫女,还是想昂首挺胸地,走在这紫禁城里?”
宝娟的呼吸,急促起来。
夏凝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宝-娟的眼睛,越睁越大。
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的恍然大悟,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敬畏的坚定。
“奴婢……明白了。”
她捏紧了拳头。
“奴婢这就去”。
看着宝娟快步离去的背影,夏凝重新坐回妆台前。
她拿起那个半成品的香囊,捻起绣花针。
金线,只是第一步。
她要送给太后的,自然不能是一件,寻常的绣品。
她要送的,是一份“孝心”,一份“虔诚”,更是一把,能打开慈宁宫大门的钥匙。
这具身体,虽然孱弱,却有一双,极其稳定的手。
和一门,被深深刻在记忆里的,制香手艺。
夏凝的脑海里,浮现出数十种,安神静气的香方。
她一一否决。
寻常的香方,太医也能开。
她要做的,必须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她拿起纸笔,写下了几味药材。
檀香,定神安魂。
龙脑,通窍开慧。
这两样,是皇家常用的香料,不稀奇。
夏凝在后面,又添上了两味。
一味,是安陵容家乡盛产的,白芷。
另一味,是极其罕见,需要特殊手法炮制才能入香的,夜合花。
白芷祛风,夜合安五脏。
四者相合,不仅能安神助眠,长期闻之,更能疏通郁结之气,对太后的头风之症,有奇效。
最重要的是,这个方子,出自一本,早已失传的南唐香谱。
这天下,只有她一人,能配出来。
她将这张方子,小心地折好,收进袖中。
然后,她拿起绣花针,开始在那朵佛手莲的花蕊上,落下细密而精准的针脚。
一针,一针。
仿佛不是在刺绣,而是在落子。
在为自己,布下一个,生死攸关的局。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延禧宫的偏殿里,没有掌灯。
只有夏凝的指尖,在一片昏暗中,沉稳地穿梭。
她知道,宝娟会把金线拿回来。
因为她教给宝娟的,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这个后宫里,最简单,也最有效的生存法则。
那就是,找到每个人的“需要”,然后,满足它。
针线房的刘姑姑,需要的是钱,是巴结,更是管事太监面前的脸面。
而宝娟带去的,正是这些。
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情”,换取几缕金线,和未来可能的回报。
这笔账,刘姑姑,会算。
正如她相信,远在慈宁宫的太后,也一定会算。
这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后宫,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