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可她记着夏凝的嘱咐。
她没有得意忘形,只是福了福身子,语气依旧恭敬。
“那便,有劳夏公公了。”
很快,小太监提着一个木桶,小跑着回来。
桶里,一条肥硕的鲈鱼,正在活蹦乱跳,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夏太监亲自用布,擦干了桶沿的水渍,满脸堆笑地递给宝娟。
“姑娘拿好,慢走。”
宝娟提着木桶,转身离去。
她的腰杆,挺得笔直。
身后,夏太监擦了擦汗,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这延禧宫,怕是要变天了。
——-
宝娟提着鱼,回到偏殿时。
夏凝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卷,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旧书。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安静的侧影。
她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
“回来了?”
“回来了,小主。”宝娟把木桶,放在地上,声音里还带着兴奋的颤音,“您是没瞧见,那夏太监的脸……”
“他是什么脸,不重要。”
夏凝翻过一页书。
“重要的是,从今天起,延禧宫的小厨房,不会再短缺我们的用度。”
“小主,您怎么知道?”
“因为,他怕了。”
夏凝合上书,站起身,走到木桶边。
她低头,看着那条,还在奋力挣扎的鲈鱼。
鱼的生命力,很旺盛。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你越是软弱可欺,他们就越是,会把你的骨头,都嚼碎了吞下去。”
“你亮一次牙,他们就会记住,你不好惹。”
夏-凝伸出手,探入水中。
那条鲈鱼,像是受了惊,挣扎得更厉害了。
冰冷的鱼身,滑过她的指尖。
她忽然,一把攥住了鱼鳃。
鲈鱼的挣扎,瞬间停滞。
它张着嘴,徒劳地呼吸着。
夏凝将鱼,提离水面。
“宝娟。”
“奴婢在。”
“去,把这鱼,收拾干净。”
夏-凝的目光,落在鱼眼上,那里面,映出她自己,平静无波的脸。
“告诉厨房,清蒸。”
“姜丝,葱段,都要切得细细的。”
“蒸好后,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不必经手他人。”
“是。”宝娟应道,提起木桶,正要出去。
“等等。”夏凝叫住她。
她松开手,将那条半死不活的鱼,重新扔回了桶里。
水花四溅。
“就这么提过去。”
夏-凝抽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的水珠。
“让夏公公,亲眼看着。”
“这鱼,是我亲自‘点’的。”
宝娟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自家小主,那张清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她明白了。
小主不仅要立威。
还要,恩威并施。
那盅燕窝,是“恩”。
这条被她亲手攥过的鱼,就是“威”。
宝娟提着木桶,再次走向小厨房。
这一次,她的脚步,比上一次,还要沉稳。
夏凝重新坐回窗边。
她没有再看书。
目光,投向了院墙之外,那片,被宫墙割裂的天空。
紫禁城,是一座巨大的,华丽的牢笼。
也是一个,无声的,血腥的战场。
她现在,只是在这战场的一角,插上了一面,属于自己的,小小的旗子。
旗子很小,很不起眼。
随时,都可能被风吹倒。
她需要,让这面旗子,变得更稳固。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望向了东北方向。
那里,是景仁宫。
是皇后,宜修的寝宫。
她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很快就会传到,那位“贤良淑德”的皇后娘母耳中。
皇后,会怎么想?
一个不受宠的答应,忽然得了太后的青睐。
这颗棋子,是该拉拢,还是该,尽早除掉?
夏凝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沿。
一下,一下。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她需要,在皇后做出决定之前,再做一件事。
一件,能让她在皇后眼中,变得“无害”,甚至“有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