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娟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她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分明。
“小主……真的……真的要去景仁宫吗?”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那可是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不敢。”
夏凝正用一根银签,小心地从木匣中,挑拣着几粒,状如米粒的龙脑香。
她的动作很稳,头也未抬。
“你怕什么?”
“奴婢怕……怕说错话,做错事,给小主惹来杀身之祸!”
宝娟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皇后娘娘跟太后娘娘不一样。太后娘娘是恩典,皇后娘娘……是规矩。”
夏凝停下了动作。
她抬起眼,看着宝娟。
“你说错了。”
“皇后娘-娘,不是规矩。”
“她是,制定规矩的人。”
宝娟茫然地看着她。
夏凝将那几粒龙脑香,放进一个白瓷小碟里。
“一个制定规矩的人,最喜欢的,不是别人都循规蹈矩。”
“是喜欢看到,有人,能为她,打破规矩。”
“也喜欢看到,有人,能成为她手里,新的规矩。”
夏凝站起身,走到宝娟面前。
她没有扶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们得了太后的赏,皇后就会高兴吗?”
宝娟下意识地摇头。
“她不会。她会猜忌,会提防。”
“她会想,这个安陵容,是不是太后安插进来的,另一双眼睛。”
“所以,我们才更要主动,走到她面前去。”
夏-凝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冰面。
“我们要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我们不是太后的眼睛,我们想做,她手里的刀。”
“一把,可以用来,对付华妃的刀。”
宝娟听得心惊胆战,却又好像,抓住了什么。
“可……可皇后娘娘,凭什么信我们?”
“就凭,我们人微言轻,家世卑微,除了依附她,别无选择。”
夏凝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更凭,我们送去的这份礼,足够聪明。”
“皇后娘娘,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也最喜欢,这样‘恰到好处’的巧合。”
她拍了拍宝娟的肩膀。
那力道很轻,却让宝娟的颤抖,停了下来。
“去司苑局吧。”
“昂首挺胸地去。”
“你是去为皇后娘娘办差,不是为我。”
宝娟看着夏凝的眼睛,那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心里的恐惧,被这片平静,慢慢地,压了下去。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奴婢明白了。”
司苑局,掌管着宫中所有的花草木植。
这里的管事太监,姓黄,比小厨房的夏太监,品级更高,架子也更大。
宝娟到的时候,黄公公正在指挥着几个小太监,修剪一盆,名贵的兰花。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什么事?”
“黄公公大安。”宝娟福了福身,姿态放得极低,“奴婢是延禧宫的,奉我们小主之命,想来求些晨露。”
“延禧宫?”
黄公公手里的银剪子,停住了。
他斜了宝娟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是那个病好了的安答应?”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怎么,得了太后娘娘的赏,就想学那些贵人,用晨露烹茶了?”
周围的小太监,都低着头,窃笑起来。
宝娟的脸颊,有些发烫。
但她记着夏凝的话,没有慌乱,也没有退缩。
“黄公公说笑了。我们小主身份卑微,不敢有那样的奢望。”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空着的琉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