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就像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力量的茧。
而她要做的,就是从这茧上,抽出最坚韧的,那一根丝。
为自己,织一件,无人能摧毁的,铠甲。
轿撵,在景仁宫的东配殿前,停了下来。
这里,比延禧宫的偏殿,宽敞了数倍。
窗明几净,光线通透。
殿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长案。
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皇后,就坐在长案之后。
她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常服,头上,只戴了一支,简单的金凤钗。
脸上,未施脂粉。
整个人,透着一股,寻常妇人般的,温和与端庄。
可夏凝知道,这温和之下,藏着怎样的,算计与狠厉。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夏凝跪下,行了大礼。
“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很沉静,像古琴的余音。
“本宫听剪秋说,你会制墨?”
“回娘娘的话。”夏凝站起身,垂手而立,“嫔妾只是,会些粗浅的法子,当不得娘娘的夸赞。”
“哦?”
皇后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落在了夏凝身上。
那目光,并不锐利。
却像水一样,无孔不入。
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粗浅的法法?”
“回娘娘的话。”
夏凝不卑不亢,缓缓开口。
“寻常的墨,多用桐油烟或松烟。虽黑亮,却失之厚重,且气味不佳。”
“嫔妾的法子,是在松烟之中,加入七味药材。”
“珍珠,定其色。麝香,扬其香。冰片,坚其质。”
“再辅以白芨、白檀、沉香、藤黄,以花露和之,捣上三千杵,方能成形。”
“这样做出的墨,名‘百草凝香’。”
“写出的字,色泽温润,久存不褪。且自带清香,有静心凝神之效。”
她说完,殿内,一片安静。
剪秋站在皇后身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没想到,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安答应,竟懂这么多。
皇后看着夏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百草凝香墨。”
她念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
“听着,倒是个雅物。”
“只是,这般繁复的工序,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这个问题,很关键。
答不好,就是欺君。
夏凝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落寞。
“回娘娘的话,嫔妾的父亲,官职低微,俸禄微薄。”
“嫔妾的母亲,便学了些制香调墨的手艺,补贴家用。”
“这些,都是母亲教的。”
“只可惜,母亲福薄,去得早。只留下了,一本残缺的方子。”
“嫔妾入宫后,缠绵病榻。闲来无事,便将这方子,重新整理了出来。”
“想着,或许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这番话,半真半假。
既解释了手艺的来源,又卖了一回惨。
将自己的动机,归结于,一个病弱庶女的,挣扎求生。
皇后听完,沉默了片刻。
“你,倒是个有心的。”
她指了指那张长案。
“既然东西都带来了,就在这儿,做给本宫看看吧。”
“是。”
夏凝应了一声,走到案前。
她让宝娟,将材料,一一摆好。
然后,净手,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