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
她先是将松烟与珍珠粉，倒进石臼。
拿起玉杵，开始，一下一下地，研磨。
殿内，只剩下，玉杵与石臼，碰撞的，清脆声响。
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美的手。
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握着玉杵，稳定而有力。
不像是一个，久病之人的手。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夏-凝仿佛，感觉不到她的注视。
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那一方石臼之中。
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宝娟想上前去擦，被剪秋，一个眼神，制止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从清晨，到日暮。
夏凝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与慌乱。
她仿佛，不是在制墨。
而是在，完成一件，神圣的艺术品。
当她，将最后一味麝香，调入墨团时。
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那香气，清雅，沉静，带着草木的芬芳，和药石的微苦。
闻之，让人心头，所有的烦躁，都为之一空。
“娘娘，好了。”
夏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她将那块，尚且温软的墨锭，用锦布托着，呈到皇后面前。
墨锭通体乌黑，却又泛着，珍珠般的，柔润光泽。
上面，还用小篆，刻着四个字。
——岁岁平安。
皇后的目光，落在那四个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岁岁平安。”
她轻声念着，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块墨。
“你这字，写得不错。”
“娘娘谬赞。”
夏凝垂下头。
“嫔妾斗胆，在墨上刻字，是想……”
“你想，借这块墨，祝本宫，岁岁平安。”
皇后替她，说完了后半句话。
“你有心了。”
皇后收回手，看向剪秋。
“去，取朕的端砚来。”
剪秋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一方，古朴的砚台。
“你来磨。”
皇后看着夏凝，语气，不容拒绝。
“是。”
夏凝走到砚台前。
她没有用水，而是取过一旁，司苑局新送来的，秋日的晨露。
将露水，滴入砚台。
然后，拿起那块，还带着她体温的墨锭，开始，缓缓地，画圈。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墨汁，在砚台中，一点点，变得浓稠。
那股清香，也愈发，醇厚。
皇后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她拿起一支紫毫笔，饱蘸了墨汁。
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静”。
笔锋苍劲，力透纸背。
一股皇家的威仪，扑面而来。
皇后放下笔，看着那个字，没有说话。
夏凝，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继续磨着墨。
仿佛，她天生，就该是，做这件事的人。
许久，皇后才缓缓开口。
“这墨，很好。”
她顿了顿，又说。
“以后，本宫写字的时候，你就来，为本宫磨墨吧。”
夏凝停下动作，跪了下去。
“嫔妾，遵命。”
没有欣喜若狂。
没有诚惶诚恐。
只有，平静的，接受。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夏凝，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妃嫔。
也不是一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奴才。
她想要的，是一个，聪明的，懂事的，能为她所用的，人。
一个，能安安静静，待在她身边。
为她，磨好那一方，能写下“天下”二字的墨的人。
眼前的安陵容，似乎，就是最好的人选。
夏凝低着头，没有人看见，她唇边，那一闪而逝的弧度。
她能感觉到。
一股磅礴的，属于国母的“凤气”，正笼罩着她。
而她手中的这块墨，就是她，插入这股凤气之中的，第一根，楔子。
娘娘的墨，只能我来磨。
娘娘的棋盘，也该由我，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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