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为什么她觉得，那道影子，正在暗处，静静地看着她？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发冷。她再也不敢在客厅里多待，端着水杯，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上了楼，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房门。
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路灯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李瑞雪不敢开灯，她觉得黑暗似乎能给她一点安全感。她摸着黑，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可是，即使躲在被子里，她依旧能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仿佛有一双眼睛，正透过墙壁，透过黑暗，静静地看着她。
是苏晚晴吗？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抖。
她想起了蓝菲菲的话，想起了黄皓轩的话，想起了江特杰的警告，想起了那个诡异的“记忆碎片”装置，还有刚才镜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影子……
所有的一切，像一部混乱的电影片段，在她脑海里不断闪现。
替身、白月光、科技、悬疑、还有……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微恐气息的感觉。
她的生活，似乎正在偏离“替身”这个简单的设定，朝着一个她无法预料的、充满未知和恐惧的方向，越滑越远。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噼啪”的声响。
房间里，李瑞雪蜷缩在被子里，睁大眼睛，看着头顶无尽的黑暗。
她不知道，这一夜，她能否安然入睡。
她只知道，从今晚开始，这座华丽的牢笼，似乎变得更加阴森，更加诡异了。而她自己，也似乎离那个可怕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滴答，滴答……
摆钟的声音，像死神的倒计时，在寂静的夜里，不断回响。
雨停后的清晨，空气里还浮着潮气。李瑞雪醒来时，窗帘缝隙漏进的光都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浸了水的旧抹布。她昨晚几乎没合眼，被子里总有种若有似无的寒意，像是有人在她睡着时悄悄掀开过被角。她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无意间扫到床头柜——昨晚睡前还摊开着的苏晚晴日记，此刻竟好好地合上了，边角对齐得一丝不苟，像是被人用尺子量过。
她心里“咯噔”一下。昨晚她明明是看到一半睡着的，日记摊在《第二十三页》，上面写着苏晚晴第一次和白晏城去看画展的事。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过去拿起日记。封面的白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意，她迟疑了一下，翻开——果然，页面停在《第五十六页》，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苏晚晴穿着白裙子站在香樟树下，旁边的男生侧脸线条凌厉，正是年轻时的白晏城。
是谁动了她的东西？
张妈不会未经允许进她房间，白晏城更不可能。李瑞雪捏着日记的手指有些发颤，她想起昨晚镜子里那个一闪而过的白影，想起江特杰说的“不该出现的东西”，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把日记塞进床头柜最底层，像是要把某种可怕的猜想也一起塞进去。
下楼时，白晏城已经坐在餐桌旁喝咖啡了。他面前的报纸摊开着，但目光却落在桌角那个用黑色绒布包裹的装置上——正是昨晚拍下的“记忆碎片”。李瑞雪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张妈适时端上早餐：全麦面包、煎蛋和一杯热牛奶。
“东西送到我书房了？”白晏城头也没抬，声音像浸透了冰水。
“嗯，昨晚就放好了。”李瑞雪小口喝着牛奶，热气氤氲在她眼前，模糊了白晏城的表情。她想问他昨晚江特杰的话是什么意思，想问他苏晚晴到底怎么死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只是个替身，没资格问这些。
“吃完饭，把它拿到我办公室。”白晏城放下咖啡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顺便，把苏晚晴的那本日记也拿过来。”
李瑞雪拿勺子的手一抖，牛奶溅出几滴在桌布上，洇开一小片白色的痕迹。“日记……”她低声重复，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你要日记做什么？”
“让你拿就拿。”白晏城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冷得像冬天的湖面，“哪来那么多问题？”
李瑞雪低下头，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但心里的疑团却像藤蔓一样疯长。他要日记和记忆碎片装置一起做什么？难道真的像江特杰说的，想通过科技手段召回苏晚晴的记忆？可记忆碎片只能读取佩戴者的记忆，难道他想……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匆匆吃完早餐，几乎是逃也似的上楼取了日记，又去书房抱了那个冰冷的装置，走向白晏城的办公室。
白晏城的办公室在三楼最里面，平时很少让她进去。李瑞雪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雪茄味混合着旧书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很大，整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和文件，角落里放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面干净得几乎空无一物，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相框。李瑞雪下意识地看了眼相框——里面没有照片，只有一片空白。
“放桌上。”白晏城跟在她身后进来，指了指办公桌。他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上没有任何标识，像是用某种金属制成，泛着冷硬的光泽。
李瑞雪把装置和日记放在桌上，忍不住好奇地看着他。白晏城打开黑色盒子，里面是一副造型奇特的银色头环，上面镶嵌着几颗幽蓝色的晶体，看起来和记忆碎片装置是一套的。
“你出去。”白晏城戴上头环，又拿起苏晚晴的日记，翻开到夹着照片的那一页，“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李瑞雪点点头，转身想走，却在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白晏城坐在椅子上，将手放在记忆碎片装置的控制面板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照片里苏晚晴的脸，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空洞。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漠的商业帝王，只是一个失去了心爱之人的男人。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李瑞雪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听着里面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心里五味杂陈。嫉妒？同情？还是恐惧？她说不清。她只知道，白晏城对苏晚晴的执念，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深。
她沿着走廊往楼下走，脚步有些虚浮。走到二楼楼梯口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是张妈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声。
“……我们家小姐说了，今天必须见到白总。”陌生女声的语气带着一丝傲慢，“你去通报一声，就说蓝家的人来了。”
蓝家？李瑞雪皱了皱眉，走到楼梯边往下看。只见张妈站在门口，一脸为难，而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妆容精致，手里拎着一个名牌包，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可是蓝小姐，白总正在忙，不方便见客……”张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那女人打断了。
“不方便？”女人冷笑一声，“我看是白总躲着我们小姐吧？行，你不去通报，我们自己进去！”
她说着，就要往里闯。张妈连忙拦住她：“哎，这位小姐，这可不行……”
就在这时，一个娇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秘书，住手！谁让你这么没礼貌的？”
李瑞雪看到蓝菲菲从一辆红色跑车上下来，她穿着一条亮黄色的连衣裙，戴着墨镜，快步走进来。“张妈，不好意思，我这秘书不懂事。”她摘下墨镜，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我就是想来看看晏城哥，没别的意思。”
张妈松了口气，连忙说：“蓝小姐来了，快请进。不过白总正在楼上办公，可能……”
“没关系，我等他。”蓝菲菲摆摆手，径直走进客厅，像在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坐下，“王秘书，你在外面等着。”
那个叫王秘书的女人撇了撇嘴，退了出去。
蓝菲菲坐在沙发上，目光四处打量，最后落在了李瑞雪身上。她看到李瑞雪站在楼梯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敌意。“哟，这不是我们的‘替身小姐’吗？怎么？又在这儿守着，等晏城哥出来宠幸你？”
李瑞雪不想跟她吵架，转身想上楼。
“站住！”蓝菲菲却叫住了她，“我有话问你。”
李瑞雪停下脚步，转过身，语气平淡：“蓝小姐有什么事？”
“你跟晏城哥到底什么关系？”蓝菲菲站起身，走到楼梯下，仰着头看着她，“别以为你长得像那个死人就能怎么样，晏城哥心里只有我！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找的玩物，等他玩腻了，你就等着滚蛋吧！”
又是这样的话。李瑞雪已经听腻了。她看着蓝菲菲那张漂亮却刻薄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蓝小姐，如果没别的事，我先上去了。”
“你！”蓝菲菲被她冷淡的态度激怒了，“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也敢跟我抢男人？我告诉你，李瑞雪，你跟我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所有的不满和嫉妒都发泄出来。“你知道苏晚晴是谁吗？她是苏家的大小姐，是晏城哥的青梅竹马！你呢？你有什么？你不过是长得像她罢了！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苏家大小姐？
李瑞雪的心猛地一震。她一直以为苏晚晴只是个普通女孩，没想到她竟然是苏家的人。难怪白晏城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原来不仅是因为感情，还有家世的匹配。
“苏家……”李瑞雪忍不住问道，“苏家不是早就败落了吗？”
她以前好像听人说过，苏家几年前出了变故，一夜之间破产，家主也跳楼自杀了。
蓝菲菲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是啊，败落了。所以苏晚晴那个贱人，就算活着，也配不上晏城哥了！不过可惜啊，她没那个福气，早早地就死了……”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李瑞雪的心里。她看着蓝菲菲，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既可悲又可怜。她以为自己赢了，却不知道在白晏城心里，她连给苏晚晴提鞋都不配。
“蓝小姐，”李瑞雪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说，“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不如想想怎么让白晏城真正爱上你。毕竟，靠家世和手段得来的感情，是不牢固的。”
说完，她不再看蓝菲菲铁青的脸，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李瑞雪感到一阵疲惫。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乱糟糟的。苏家大小姐……苏晚晴的身份让她更加好奇，也更加不安。她和白晏城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苏晚晴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想知道苏晚晴是怎么死的吗？晚上十点，‘遗忘’酒吧，一个人来。”
李瑞雪的心猛地一跳。是谁？为什么会给她发这样的短信？是陷阱，还是真相？
她握着手机，手指冰凉。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不去的话，她心里的疑团永远也解不开。
她想起了白晏城看苏晚晴照片时的眼神，想起了江特杰的警告，想起了昨晚镜子里的白影，想起了那本被人动过的日记……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笼罩其中。
她必须知道真相。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想往下看一看。
李瑞雪删掉短信，将手机塞进包里。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是上午十点。距离晚上十点，还有十二个小时。
这十二个小时，她该做什么？
她走到床头柜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最底层的日记拿了出来。她重新翻开到《第五十六页》，看着照片里的苏晚晴和白晏城。苏晚晴笑得很甜，眼睛弯弯的，像月牙。白晏城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很温柔，是李瑞雪从未见过的温柔。
照片的背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19岁生日，和晏城哥在香樟树下。”
19岁……李瑞雪算了算，那年她应该才10岁，还在乡下的小学里读书，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买不起新的铅笔盒。而苏晚晴，已经是苏家的大小姐，有白晏城这样的少年才俊陪伴在身边。
人和人的命运，真是天差地别。
她继续往后翻，日记里的内容越来越少，字迹也越来越潦草，像是主人的心情越来越差。直到最后几页，字里行间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他变了，不再是以前的晏城哥了……”
“爸爸的公司出了问题，好多人上门催债……”
“晏城哥为什么不帮我们？他是不是……”
“我好害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最后一页，只有日期，没有内容。日期是苏晚晴去世前三天。
李瑞雪合上日记，心里沉甸甸的。苏晚晴的死，果然和白晏城有关？和苏家的破产有关？
她把日记放回床头柜，走到书桌前坐下。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她和母亲的合影。母亲笑得很开心，她却有些拘谨。那是她上高中时拍的，母亲那时还很健康。
为了给母亲治病，她才答应做白晏城的替身。如果她出事了，母亲怎么办？
可是，如果一直活在谎言和恐惧中，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李瑞雪趴在桌上，把头埋进臂弯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袖子。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
就在这时，她听到楼下传来争吵声。是白晏城和蓝菲菲的声音。
“晏城哥，你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蓝菲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心里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贱人？”
“蓝菲菲，你闹够了没有？”白晏城的声音冰冷刺骨，“我说过，我和她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蓝菲菲冷笑，“那你为什么还要拍那个破装置？你为什么还要把那个女人留在身边？她哪里比得上我？”
“够了！”白晏城怒吼一声，“滚出去！”
“我不滚！”蓝菲菲哭喊着，“除非你告诉我，苏晚晴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随后是蓝菲菲的尖叫：“白晏城！你敢打我？！”
李瑞雪猛地抬起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白晏城打了蓝菲菲？
楼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蓝菲菲的哭喊声，然后是大门被狠狠摔上的声音。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李瑞雪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她听到白晏城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房门前。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白晏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看着李瑞雪，声音沙哑地问：“你都听到了？”
李瑞雪下意识地摇头，却看到白晏城眼中的怒火更盛。
“我问你，都听到了？！”他上前一步，抓住李瑞雪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李瑞雪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听到了一点……”
白晏城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李瑞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然后，他突然松开手，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滚出去。”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却比刚才的怒吼更让李瑞雪害怕。
“可是……”
“滚！”
李瑞雪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拿起包，快步走出房间。她听到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吓得脚步更快了。
她逃也似的下了楼，走到客厅，才发现地上散落着碎玻璃，是白晏城最喜欢的那个水晶杯。张妈站在一旁，吓得不敢出声。
李瑞雪没有停留，径直走出了豪宅。外面的空气依旧潮湿，但她却觉得比屋里舒服多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白晏城失控的样子，还有蓝菲菲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杀了苏晚晴？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挥之不去。
李瑞雪捂住嘴，感到一阵恶心。她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每天朝夕相处的男人，就是一个杀人犯？
她想起白晏城冰冷的眼神，想起他强大的控制欲，想起他对苏晚晴近乎病态的执念……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苏晚晴？
是因为苏家破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李瑞雪感到一阵眩晕，她扶着树，慢慢滑坐在地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灯一盏盏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去吗？
她问自己。
去，可能会知道真相，但也可能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不去，就永远活在白晏城的阴影下，做一个提心吊胆的替身。
李瑞雪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母亲慈祥的笑容，闪过白晏城冰冷的脸，闪过苏晚晴照片上温柔的笑，闪过蓝菲菲刻薄的嘴脸，闪过江特杰诡异的眼神，闪过陆菁纯温和的目光……
最终，她睁开眼睛，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
去。
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要去看看。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遗忘”酒吧的地址。
出租车汇入车流，朝着未知的黑暗驶去。李瑞雪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风景，心里既有恐惧，也有一丝期待。
她不知道，今晚的“遗忘”酒吧，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是真相的冰山一角，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而她自己，又是否能活着从那里出来？
夜色越来越浓，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了整个城市。李瑞雪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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