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霓虹闪烁的街区停下时，李瑞雪盯着“遗忘”酒吧歪斜的霓虹招牌，那三个字像被水浸过的墨迹，红光在雨渍未干的玻璃上晕开，像凝固的血。她付了钱，推开车门，一股混杂着酒精、烟草和廉价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比宴会厅的味道更刺鼻，带着一种堕落的甜腻。
酒吧里光线昏暗，重金属音乐震得她耳膜发疼。她缩了缩脖子，沿着贴满旧海报的墙壁往里走，目光在昏暗光线下搜寻。吧台后调酒师的手在霓虹灯下划出彩色的弧线，卡座里模糊的人影交头接耳，烟雾缭绕中，她看到一个男人独自坐在角落，背对着她，面前放着一杯威士忌。
那人穿着黑色风衣，头发微卷，指尖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李瑞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请问……是你找我吗？”
男人缓缓转过身，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半边阴影。李瑞雪看清他的脸时，不由得后退一步——是黄皓轩。他嘴角叼着烟，眼神在她身上打转，像在欣赏一件猎物。“李小姐，别来无恙。”
“是你？”李瑞雪又惊又怒，“你为什么给我发那种短信？”
“坐下说。”黄皓轩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将面前的威士忌推给她，“喝点酒，压压惊。”
李瑞雪没动，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这么紧张嘛。”黄皓轩笑了笑，弹了弹烟灰，“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苏晚晴的事。你不好奇她是怎么死的吗？”
提到苏晚晴，李瑞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但身体绷得很紧，随时准备起身离开。“你想告诉我什么？”
黄皓轩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你知道吗？晚晴她……其实没死。”
“什么？”李瑞雪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苏晚晴没死。”黄皓轩重复道，语气肯定，“当年她只是假死，离开了这座城市。”
李瑞雪脑子一片空白，苏晚晴没死？那白晏城为什么要找她做替身？难道他早就知道？“不可能……白晏城说她已经死了……”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黄皓轩嗤笑一声，“李瑞雪，你真是天真得可怜。白晏城那个人，心里藏着多少事，你根本想象不到。”
“那她为什么要假死？”李瑞雪追问，心脏狂跳不止。
黄皓轩看着她，眼神复杂：“因为她怕白晏城。”
“怕他？”
“是啊，怕他。”黄皓轩掐灭烟头，又点了一根，“当年苏家破产，不是意外，是白晏城一手策划的。他为了得到苏家的技术，设计搞垮了苏父的公司，逼得苏父跳楼自杀。晚晴发现了真相，想去报警，结果被白晏城发现了……”
李瑞雪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白晏城……竟然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就假死了？”
“不然呢？”黄皓轩叹了口气，“晚晴找我帮忙，我帮她伪造了死亡证明，送她离开了这里。这些年，她一直躲在国外，不敢回来。”
李瑞雪只觉得浑身发冷，原来白晏城不仅是冷漠，更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她想起白晏城看苏晚晴照片时的温柔，只觉得无比讽刺。那不是爱，是占有，是控制。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李瑞雪看着黄皓轩，“你有什么目的？”
黄皓轩笑了笑，眼神变得暧昧：“我能有什么目的？只是看你被白晏城蒙在鼓里，觉得可惜罢了。再说……”他凑近李瑞雪，低声说，“你长得这么像晚晴，我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她一样。”
李瑞雪猛地推开他，站起身：“我不是她！你找错人了！”
“别生气嘛。”黄皓轩也站起来，挡住她的去路，“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让你别再被白晏城骗了。你知道吗？他找你做替身，不仅是因为你长得像晚晴，还因为……”
“因为什么？”
黄皓轩看着她，眼神诡异：“因为你是苏家的人。”
“什么？”李瑞雪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苏家的人？”
“你母亲是不是叫李红梅？”黄皓轩问道。
李瑞雪点点头，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母亲年轻时在苏家做过佣人，对不对？”黄皓轩继续追问。
李瑞雪愣住了，母亲确实跟她说过，年轻时在大城市的富人家做过工，但她从没说过是苏家。“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母亲怀你的时候，正好在苏家做工。”黄皓轩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李瑞雪，你很可能是苏父的私生女。”
“不可能！”李瑞雪失声尖叫，“我爸爸是个老实的农民，怎么可能……”
“是不是真的，你去问问你母亲就知道了。”黄皓轩耸耸肩，“当年苏父在外面有女人，生下私生女一点都不奇怪。你母亲为了保住工作，就把你生了下来，后来苏家出了事，她才带着你回到乡下。”
李瑞雪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不敢相信黄皓轩的话，可他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是假的。难道她真的是苏家的私生女？难怪她长得像苏晚晴，原来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白晏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李瑞雪颤抖着问，“所以他才找我做替身，因为我是苏家的血脉？”
“他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黄皓轩笑了笑，“不过我猜，他就算不知道，也会因为你长得像晚晴而把你留在身边。毕竟，看着仇人的女儿在自己身边扮演死去的爱人，这种感觉一定很刺激吧？”
李瑞雪只觉得一阵恶心，她再也听不下去了，推开黄皓轩，跌跌撞撞地跑出酒吧。
外面的夜风格外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李瑞雪蹲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私生子、替身、仇人……这些词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拿出手机，想给母亲打电话，手指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按不对号码。她想起母亲慈祥的笑容，想起母亲含辛茹苦把她养大，怎么可能是苏家的佣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过去？
黄皓轩的话是真是假？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是想利用她对付白晏城，还是另有目的？
李瑞雪不知道该相信谁。白晏城的冷漠和控制欲让她害怕，黄皓轩的话又让她震惊和怀疑。她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命运捉弄的棋子，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白晏城冰冷的脸。“上车。”
李瑞雪吓得差点跳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跑，却被白晏城身边的保镖拦住了。
“我让你上车。”白晏城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瑞雪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她低下头，跟着保镖上了车。车里很安静，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白晏城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前方，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膝盖。
“你去了哪里？”过了一会儿，白晏城终于开口了。
李瑞雪不敢撒谎，低声说：“去了……遗忘酒吧。”
“见了谁？”
“……黄皓轩。”
白晏城敲打着膝盖的手指猛地停住了，他转过头，眼神冰冷地看着李瑞雪：“他跟你说了什么？”
李瑞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该不该把黄皓轩的话告诉他。如果告诉他，他会怎么做？如果不告诉他，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他没说什么。”李瑞雪低下头，小声说。
白晏城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李瑞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目光刺穿。然后，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诡异：“李瑞雪，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不然……”
他没有说完，但李瑞雪已经感受到了威胁。她抬起头，看着白晏城冰冷的眼睛，鼓起勇气说：“他说……苏晚晴没有死，当年是假死。还说……我是苏家的私生女。”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白晏城，等着他的反应。
白晏城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知道了一样。他转过头，继续看着前方，语气平淡地说：“他的话，你也信？”
“我……”李瑞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晚晴死了，这是事实。”白晏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至于你是不是苏家的私生女，重要吗？”
李瑞雪愣住了，他竟然不否认？“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晏城没有回答，只是让司机开车。车子缓缓启动，汇入车流。
李瑞雪看着白晏城的侧脸，心里充满了疑惑。他到底知道多少？苏晚晴到底死了没有？她到底是不是苏家的私生女？
“那个‘记忆碎片’装置，你用来做什么了？”李瑞雪忍不住问道。
白晏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你很想知道？”
李瑞雪点点头。
“那是用来……读取死者记忆的。”白晏城淡淡地说。
李瑞雪浑身一震，读取死者的记忆？这怎么可能？“可是……人都死了，怎么读取？”
“科技的力量，你不懂。”白晏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当年苏晚晴死的时候，我在她体内植入了微型记忆芯片，‘记忆碎片’可以激活芯片，读取她死前储存的记忆。”
李瑞雪听得目瞪口呆，这太科幻了，简直像电影里的情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知道……”白晏城的眼神变得幽深，“她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李瑞雪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既可怕又可悲。他对苏晚晴的执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查到了吗？”
白晏城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像是很累的样子。
车子很快回到了豪宅。李瑞雪跟着白晏城下车，走进屋里。张妈已经睡了，房子里一片漆黑。
白晏城打开客厅的灯，灯光照亮了他疲惫的脸。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示意李瑞雪也坐下。
“李瑞雪，”白晏城看着她，眼神复杂，“有些事，你不该知道。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很多。”李瑞雪抬起头，看着他，“苏晚晴的死，苏家的破产，还有我自己的身世……这些事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里，让我喘不过气。”
白晏城沉默了，他看着李瑞雪，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犹豫。“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真相。”李瑞雪认真地说，“苏晚晴到底是怎么死的？苏家是不是你搞垮的？我到底是不是苏家的私生女？”
白晏城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客厅里只剩下摆钟“滴答”的声音，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对话倒计时。
过了很久，白晏城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苏家的破产，确实和我有关。但我没有逼死苏父，是他自己承受不住打击，选择了跳楼。”
“那苏晚晴呢？”李瑞雪追问。
“晚晴……”白晏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她发现了我和苏家破产的关系，跟我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出了车祸。”
“车祸？”李瑞雪不太相信，“真的是意外吗？”
“是意外。”白晏城肯定地说，“但我知道，她当时心情不好，开车的时候走神了，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李瑞雪已经明白了。苏晚晴的死，虽然不是白晏城直接造成的，但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那我呢？”李瑞雪低声问，“我真的是苏家的私生女吗？”
白晏城看着她，眼神复杂：“你母亲确实在苏家做过佣人，苏父也确实有过外遇。但你是不是他的女儿，我没有证据。”
李瑞雪松了一口气，没有证据，就说明还有可能不是。
“黄皓轩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李瑞雪忍不住问道，“他跟苏晚晴到底是什么关系？”
“黄皓轩？”白晏城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是苏晚晴的表哥，一直喜欢她。当年苏家出事，他也恨我入骨。”
原来如此。李瑞雪终于明白了，黄皓轩告诉她这些，是为了利用她对付白晏城。
“他让我告诉你，”白晏城突然说，“苏晚晴的‘记忆碎片’已经读取出来了，里面有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李瑞雪的心猛地一跳：“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白晏城摇摇头，“但江特杰那边也在追查这件事，还有陆菁纯，他似乎也知道些什么。”
李瑞雪愣住了，陆菁纯？他不是一直很温和吗？他也和这件事有关？
“这个城市很小，”白晏城看着她，眼神深邃，“有些秘密，藏不住太久。”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你好自为之吧。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和你母亲好好生活。”
李瑞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离开？她确实想离开这个充满谎言和秘密的地方。但她走了，母亲怎么办？而且，她真的能放下这一切吗？
“我……”李瑞雪刚想说话，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咚”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和白晏城同时转过头，看向楼梯口。
楼梯上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张妈？”白晏城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李瑞雪感到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地走到白晏城身边。
“上去看看。”白晏城皱了皱眉，率先走上楼梯。
李瑞雪跟着他，一步步走上楼梯，心跳得越来越快。楼梯拐角的壁灯亮着，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楼梯深处依旧一片漆黑。
走到二楼时，他们看到李瑞雪的房门口散落着一些文件，像是从她书桌上掉下来的。
“怎么回事？”白晏城走进房间，打开灯。
李瑞雪跟着进去，突然尖叫。
她的书桌上，放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苏晚晴的照片，和她日记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但照片上的苏晚晴，嘴角被画上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睛里还贴着两颗黑色的纽扣，看起来像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照片下面，用红色的笔写着一行字：
“下一个，就是你。”
李瑞雪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白晏城，却发现白晏城的脸色比她更难看，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这是谁干的？”李瑞雪的声音都在颤抖。
白晏城没有回答，他死死地盯着照片，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像鬼哭一样，呜呜地响着。
李瑞雪看着照片上苏晚晴诡异的笑容，看着那行血淋淋的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下一个，就是你。
这到底是谁的警告？是苏晚晴的鬼魂，还是某个知道真相的人？
她突然想起黄皓轩的话，苏晚晴没有死。
难道……苏晚晴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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