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

栖梧阁的铜炉里，沉水香燃得只剩灰烬。温枝鸢蜷缩在冰凉的榻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容景辞那句"温家女眷全部流放"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她的理智。窗棂外飘进零星雪粒，恍惚间又回到那年上元节，容景辞背着她穿过熙攘人潮，发间簪着的白玉兰蹭过她的脸颊。

"吱呀——"雕花木门被推开，冷风卷着雪絮扑进来。容景辞披着玄狐大氅立在门口，眉眼浸着霜色，却在触及榻上单薄身影时微微颤动。

温枝鸢他解下披风想替她披上，温枝鸢却如惊弓之鸟般翻身避开，青丝散落如瀑："你来做什么？来看我这阶下囚的笑话？"

容景辞"陛下赦免了温家。"

温枝鸢四个字如惊雷炸响。猛地抬头，却见容景辞从袖中取出明黄诏书，墨迹未干的"既往不咎"四字在烛光下泛着金光。她踉跄着扑过去夺过诏书，反复摩挲着御印的朱砂，眼泪啪嗒落在宣纸上晕开墨痕："你骗我...这不可能..."

容景辞"父亲今早入宫面圣。"容景辞望着她颤抖的指尖，喉结滚动，"他以镇国公府百年清誉为温家担保，愿交出半数兵权。

温枝鸢寒意顺着脊梁爬上后颈，温枝鸢突然想起昨夜隐约听见的争执声，老国公震怒的呵斥穿透重重宫墙："你当真要用家族前程换一个女子？

温枝鸢诏书从指间滑落，温枝鸢后退两步撞翻了妆奁。胭脂水粉洒在青砖上，像极了刑场上蜿蜒的血迹。她忽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撕心裂肺的悲怆："所以你父亲用命换来的，不过是让我继续当这金丝雀？容景辞，你究竟还要我欠你多少！"

容景辞容景辞猛然扣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烫得她发颤。那双曾温柔替她包扎伤口的手，此刻却攥得她生疼："你以为我不知你日日在等机会逃走？前日你故意打翻灯油，昨日装病支开侍女，今日..."他忽然顿住，指腹抚过她掌心结痂的伤痕——那是她试图撬窗时被木刺扎伤的。

温枝鸢温枝鸢偏过头去，不愿看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记忆突然回到八岁那年，她偷爬树摔断腿，是容景辞背着她走了十里山路找大夫，自己却在雪地里发了三日高烧。可如今，那个会把最后一颗糖留给她的少年，却成了困她的枷锁。

容景辞"陛下虽赦免温家，却要我将你禁足府中。"容景辞松开手，转身从檀木匣里取出封信笺，"但你兄长已被调往边疆，你母亲明日便能来见你。

温枝鸢信纸展开，是兄长熟悉的字迹，字里行间皆是平安。温枝鸢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满地狼藉中。

温枝鸢窗外风雪骤然大作，容景辞突然解下外袍裹住她颤抖的身子。熟悉的龙涎香萦绕鼻尖，温枝鸢想起那年生辰，他也是这样将自己裹在披风里，小心翼翼护着她避开人群。"当年寒山寺许愿，你说要一生平安喜乐。

容景辞"他的声音低得像呓语，"我食言了，没能护好温家，但至少..."

温枝鸢"至少什么？"温枝鸢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容景辞容景辞伸手替她拭去泪痕，指腹擦过她唇畔时微微颤抖："至少能让你活着。若用我一生背负你的恨，能换你平安，我甘之如饴

温枝鸢铜炉里的残香突然复燃，青烟袅袅中，温枝鸢望见他眼底的血丝和青黑的眼圈。这些日子他周旋于朝堂，又要防备她寻死觅活，竟瘦得这般厉害。记忆与现实重叠，那个总在她身后默默守护的身影，与眼前满身阴谋算计的权臣渐渐重合。

温枝鸢"你为何从不解释？"她的声音轻得像雪落，"若早知你是为了救我..."

容景辞"解释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容景辞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泛起泪光，"明知道你会恨我，明知道你会怨我，可当陛下将鸩酒推到我面前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你死。"

温枝鸢风雪拍打着窗棂，温枝鸢望着他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的脸，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腰

容景辞容景辞浑身僵硬，仿佛不敢相信这个拥抱是真实的。

温枝鸢"阿辞，"她将脸埋进他心口，听着剧烈的心跳声，"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满地狼藉中镀上一层银边。容景辞颤抖着回抱住她，仿佛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