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梅宴

长公主府的赏梅宴上，寒香漫过雕花窗棂。温枝鸢拢了拢素色披风，望着廊下堆雪的红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容景辞容景辞提着一盏琉璃灯走来，灯影在他眉眼间投下柔和的光晕。"夜里风大，"他将暖炉塞进她手中，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像触到炭火般迅速收回，"长公主说梅花开得正好，邀我们去暖阁品新茶。"

温枝鸢温枝鸢低头看着炉中跳跃的火光，喉间有些发紧。自那场争吵后，他们之间便多了层若有若无的暖意。他不再刻意回避她的目光，她也渐渐能在他处理公务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

长公主暖阁里燃着银丝炭，长公主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见他们进来，笑着招手："景辞，枝鸢，快来尝尝这雨前龙井。"她是当今圣上的胞姐，也是看着容景辞长大的长辈，眼底总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温和

长公主侍女奉上茶盏，茶汤碧透如春水。长公主捻起块杏仁酥递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记得你们小时候，总爱躲在御花园的假山里玩。有次景辞为了给枝鸢摘合欢花，摔得膝盖直流血，还嘴硬说不疼。"

温枝鸢温枝鸢指尖一颤，茶水溅在衣袖上。那年她生辰，说喜欢太液池边的合欢花，容景辞便趁着侍卫换班时翻墙过去，回来时裤腿沾满泥污，膝盖上的伤口渗着血，却把用锦帕包着的花递到她面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容景辞容景辞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耳尖微微发红："皇姑母又取笑臣了。"

长公主"老身可不是取笑，"长公主放下茶盏，语气忽然郑重，"枝鸢，你可知上月漠北急报，是谁在御前力保温家旧部？"她见温枝鸢抬头，继续道，"景辞跪在养心殿外三个时辰，以容氏百年清誉作保，才求陛下网开一面。

温枝鸢炭火噼啪作响，温枝鸢怔在原地。她只知父兄的灵位终得入宗祠，却不知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往事。那个总在朝堂上言辞锐利的容景辞，竟会为了早已败落的温家，赌上自己的前程。

容景辞咳了声，想打断话题，却被长公主瞪了回去

长公主还有你腕上这只镯子，"长公主看向温枝鸢的手腕，那是只成色普通的白玉镯，"你当真是景辞在市集上随便买的？"

温枝鸢温枝鸢下意识摸了摸玉镯。上月她生辰，容景辞送了这只镯子，只说是路过玉器铺顺手买的。此刻听长公主语气，显然另有隐情。

长公主"那是景辞母亲的遗物，"长公主叹了口气，"当年容老夫人临终前说，要把这镯子留给未来的儿媳。他寻遍京城工匠，才把镯子上的裂痕补好，怕你见了不喜，才编了谎话

温枝鸢玉镯内侧确实有道极细的金纹，温枝鸢一直以为是原本就有的装饰。她忽然想起那日整理书房，在他抽屉里发现的几张图纸，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镯子，旁边批注着"枝鸢不喜繁复""玉质需温润"的字样。

容景辞容景辞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自在："皇姑母......"

长公主"你让她说什么？"长公主挑眉，"让她继续当你是冷血无情的权臣？景辞，有些事藏着掖着，只会让人心越隔越远。"

长公主她转向温枝鸢，目光变得柔和，"枝鸢，老身知道你恨他。可你父兄的冤案，他从未放弃翻案。那些深夜亮着的烛火，那些送往刑部的卷宗，都是他一点点攒下的证据。"

窗外忽然飘起细雪，落在红梅上，像撒了层碎玉。温枝鸢望着容景辞，他正垂眸看着茶盏，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她想起他偶尔在梦中唤她的乳名，想起他在她染风寒时彻夜守在床边，想起他每次看着温家旧物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

温枝鸢"我......"她刚要开口，却见容景辞猛地起身，袖口扫落了茶盏。

容景辞青瓷碎裂的声响里，他哑声道："皇姑母，臣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告辞。

温枝鸢他转身的瞬间，温枝鸢看见他耳后泛红的皮肤。这个在朝堂上能言善辩的男人，此刻竟像个被戳中心事的少年。

长公主长公主笑着推了温枝鸢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追上去啊。"

温枝鸢温枝鸢提起裙摆追出暖阁，雪粒子落在脸上，带来微凉的触感。容景辞的身影就在前面不远，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温枝鸢"容景辞！"她唤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颤

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温枝鸢温枝鸢快跑几步追上他，从身后轻轻拽住他的披风。"你的披风沾了雪，"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帮你拍掉。"

容景辞容景辞的背影僵住了。她的指尖透过厚重的锦缎，传来细微的温度，像春日破冰的溪流，一点点漫过他冰封的心河。

容景辞"枝鸢......"他转过身，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期待，有惶恐，还有深藏多年的温柔。

温枝鸢踮起脚尖，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落雪。指腹擦过他颈间的皮肤时，两人都屏住了呼吸。雪光映着红梅，将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青石板上，像一幅终于补全的画。

温枝鸢"那只镯子，"她抬头望着他，睫毛上沾了细小的雪花，"我很喜欢。"

容景辞容景辞的喉结剧烈滚动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披风将两人裹在一起，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过往的恩怨。"对不起，"他埋在她发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让你受委屈了。"

温枝鸢温枝鸢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远处传来长公主欣慰的笑声，惊起几只栖息在梅枝上的寒雀。雪花还在静静飘落，落在朱红色的宫墙上，落在相拥的两人肩头，仿佛要将所有的寒冷与隔阂，都轻轻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