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着年世兰带着娇嗔的话,朗声笑了起来,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那就如你所愿,咱们的女儿便叫珞宁。不过这名字虽好,朕觉得还不够——朕要给她一个封号。”
年世兰正低头看着枕边熟睡的女儿,闻言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诧异:“皇上,公主向来是满月才赐名,珞宁刚降生就能得您赐名,臣妾已经感激不尽了。封号之事……按规矩总要等些时日,臣妾不敢奢望。”
她抚着女儿柔软的胎发,声音里带着刚生产完的虚弱,却难掩谨慎。
这深宫里,太过耀眼未必是好事。
皇上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宠溺:“朕的女儿,规矩自当由朕来定。就封她为固伦公主,如何?”
“固伦公主?”年世兰彻底愣住了,指尖微微发颤,“皇上,这……这不合规矩啊!固伦公主历来是皇后嫡出之女才能享有的封号,珞宁她……”
她虽盼着女儿尊贵,却也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年家本就权势赫赫,如今女儿再得此殊荣,不知要引来多少暗流。
皇上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温和却坚定:“她是朕最疼爱的公主,这就够了。”
没等年世兰再说什么,他便打断道:“你放心,朕心里有数。年家有功于社稷,你又为朕诞下公主辛苦,这点恩宠不算什么。”
年世兰望着皇上眼底的真切,鼻尖一酸,终究是低眉谢恩:“多谢皇上厚爱。”
皇上又温言嘱咐了几句,见她倦了,便让她好生歇息,自己则去偏殿看了眼乳母抱着的珞宁,才带着笑意离去。
翊坤宫喜气洋洋之时,景仁宫的暖阁里却气氛微妙。
齐妃正颠颠地来回踱步,脸上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兴奋:“皇后娘娘您是没瞧见,华贵妃生的那个小公主,皇上喜欢得紧,日日都往翊坤宫跑呢!不但赐名珞宁,听说还要封固伦公主呢。那可是嫡出公主才有的封号!华贵妃这风头,真是盖过所有人了。”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茶沫在盏沿晃了晃。
她本因年世兰生产平安松了口气,此刻听齐妃这般没分寸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徐湘颐在一旁看得清楚,忙笑着打圆场:“娘娘您别听齐妃姐姐说的,固伦公主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孩子。您是一国之母,是天下臣民的母亲,岂会在意这点恩宠?再说华贵妃虽得宠,终究是妃位,哪能与您这中宫皇后相提并论。”
皇后听着这话,脸色才缓和了些,放下茶盏淡淡道:“本宫是六宫之主,自然有容人之量。齐妃,你啊,没事少琢磨这些闲言碎语,多去关心关心三阿哥的功课。他近来进益缓慢,你这个做额娘的该多上点心。”
齐妃被噎得满脸通红,想解释什么,皇后却根本不看她,只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齐妃只得讪讪地行了礼,转身退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皇后与徐湘颐,炭火盆里的银炭烧得正旺,映得皇后的脸色忽明忽暗。
她端起茶盏抿了口,才慢悠悠地问:“你在钟粹宫住得还习惯?”
徐湘颐垂着眼帘,恭顺地回话:“嫔妾不拘着在哪儿,吉嫔娘娘身子重,平日里不常走动,嫔妾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一切都好。”
“那就好。”
皇后叹了口气,话里话外里带着几分深意:
“如今吉嫔有孕,皇上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去钟粹宫的次数怕是少了,委屈你了。虽说有了孩子便有了依靠,可若没个好家世撑着,怕是等不到孩子落地,恩宠就散光了。依本宫看,倒不如好好抓住皇上的心,来得更长久些。”
徐湘颐心里一凛,哪会听不出皇后的暗示。
可她又能如何?
娘家本就不重视她,若不是长姐早有心爱之人,这入宫的名额根本落不到她头上。
如今在宫里无依无靠,除了依附皇后,她别无选择。
她屈膝行礼:“嫔妾受教,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回去吧。好好与吉嫔相处,她家世不简单,莫要惹出事端。”
徐湘颐应了声“是”,才带着宫女轻步退了出去。
走出景仁宫的暖阁,寒风卷着雪沫扑面而来,徐湘颐下意识拢了拢披风。
贴身宫女扶着她的手臂,小声问:“小主,皇后娘娘这话……是想让您对吉嫔动手?”
徐湘颐摇了摇头,眼神落在宫道旁结冰的湖面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她说什么不重要,咱们要有自己的打算。”
“皇后的心思我懂,可吉嫔有孕在身,此刻动手无异于引火烧身。上次惠贵人的事,敬妃怕是早已疑心我,若再出事,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罪的就是我。”
宫女忧心忡忡:“可咱们不顺着皇后,怕是……”
“不碍事。”徐湘颐脚步不停,语气平静,“只要她不明着吩咐,我便装糊涂。吉嫔家世不错,皇上又看重那胎,我安分守己就好,没必要替别人趟浑水。”
她想起沈眉庄近来对自己的疏远,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上次的事终究是留下了痕迹,如今她能做的,只有步步为营,保全自己。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珞宁公主满月之日。
翊坤宫张灯结彩,红绸从宫门一直铺到暖阁,宫人们脸上都带着笑意,连檐角的冰棱都仿佛染上了暖意。
皇上一早便下了旨意,正式册封皇四女珞宁为固伦公主,这道旨意让六宫震动。
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庶出公主一满月便得封固伦的先例,年世兰的风头一时无两。
满月宴设在翊坤宫的正殿,宴席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与佳肴,礼乐声悠扬婉转。
太后坐在主位,皇上陪在一旁,怀里抱着穿着明黄色锦袍的珞宁公主,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闹,偶尔挥挥小手,逗得皇上眉开眼笑。
年世兰穿着新制的贵妃朝服,虽刚出月子身子还有些虚,却难掩眉宇间的荣光。
她坐在皇上身侧,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女儿,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宴席正酣时,皇后命人呈上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两块羊脂白玉,雕着缠枝莲纹,玉质温润通透。
“这是当年纯元皇后留下的暖玉,据说能安神定惊,本宫想着珞宁公主金贵,便拿来给她压惊。”
皇后笑着解释,眼神却悄悄瞟向皇上。
皇上果然动容,接过玉块摩挲着:“难为你还记着纯元的旧物,这份心意难得。”
年世兰看着那两块玉,心里却暗自警惕。
皇后向来不轻易送礼,这玉看着温润,谁知道有没有猫腻?
可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她只能笑着起身谢恩:“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臣妾替珞宁谢过娘娘。”
说着示意颂芝赶紧收了起来,暗暗嘱咐要仔细查验。
众人正说着吉祥话,忽听席间传来一声压抑的干呕,富察贵人捂着嘴,脸色苍白地靠在宫女怀里。
“富察贵人这是怎么了?”
皇后第一个开口,脸上满是关切,心里却“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富察贵人还没回话,她身边的宫女已经喜滋滋地跪下回话:“回皇后娘娘、皇上,我们家小主这是有喜了,太医诊过脉,已经两个月有余了!”
“什么?此话当真?快传太医来!”皇上惊喜万分,抱着孩子直接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