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看着甄嬛面无表情的侧脸，心想她定是还不知道沈眉庄早产和叶贵人有关。
果不其然，甄嬛只是淡淡扫了叶贵人一眼，便转头望向殿内，耳尖却悄悄泛红，显然是急坏了。
皇上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刚才来的路上，朕听说你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过来了，有他们在，惠嫔会没事的。”
甄嬛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但愿如此……眉姐姐怀这个孩子太不容易了。”
年世兰的目光不经意间撞上叶贵人的视线。
叶贵人就站在皇上身侧，穿着一身月白色绣玉兰花的宫装，雪粒子落在她的发髻上，像撒了层碎银。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心虚，也没有暗藏的得意，仿佛下午在宫道上与沈眉庄相遇，真的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偶遇。
年世兰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丝忌惮。
这个女人，比她想象中更沉得住气。
“皇上，皇贵妃！”殿内的采月匆匆跑出来，裙摆上还沾着些许药渍，她对着众人屈膝行礼，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激动，“惠嫔娘娘醒了！能用上力气了！”
“真的？”甄嬛猛地抓住采月的手，指尖用力到泛白，“我能进去看看吗？我想陪着她。”
皇上皱了皱眉，后宫规矩，妃嫔生产时，外男和其他妃嫔是不能进产房的。
可看着甄嬛通红的眼眶，他又有些不忍。
年世兰适时开口，“皇上，产房里都是太医和稳婆，确实缺个能主事儿的人。莞嫔是惠嫔最好的姐妹，让她进去在边上看着，帮着递个东西、传句话，也能让惠嫔安心些。您放心，臣妾会盯着她，绝不让她乱了分寸。”
甄嬛立刻看向皇上，眼里满是恳求。
皇上被她看得心软，又觉得年世兰说得在理，便点了点头：“就按皇贵妃说的办，别耽误太医医治。”
“多谢皇上！多谢皇贵妃！”甄嬛对着两人深深一福，转身就往殿内跑，裙摆扫过地上的积雪，溅起细碎的雪沫。
殿内，沈眉庄靠在软垫上，脸色依旧惨白，嘴唇却有了些微血色。
她看到甄嬛进来，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怎么进来了？不怕坏了规矩？”
“规矩哪有你重要。”甄嬛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眼泪掉在她的手背上，“你放心，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咱们一起等孩子平安出生。”
采月端来参汤，用小勺喂沈眉庄喝下：“娘娘，您别说话了，保存体力。稳婆说，您现在得跟着她的节奏用力。”
沈眉庄点了点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稳婆立刻上前，压低声音指导：“娘娘，深吸气，用力……对，就是这样！”
殿外，年世兰陪着皇上站在廊下，宫灯的光映在雪地上，泛着昏黄的暖光。
叶贵人就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殿内的生死较量与她毫无关系。
皇上的心思全在殿内，时不时探头往里面望，根本没注意到叶贵人一直站着，连脚边的雪都积了薄薄一层。
年世兰自然不会提醒，叶贵人想装无辜，那就让她装个够。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齐月宾、冯若昭带着安陵容匆匆赶来，三人的披风上都落满了雪，显然是听到消息就立刻动身了。
“给皇上请安，给皇贵妃请安。”三人屈膝行礼，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急切。
“起来吧。”年世兰见皇上没开口，便主动应下，“惠嫔刚醒，正在生产，咱们在这儿等着吧。”
冯若昭皱着眉追问：“惠嫔的预产期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怎么突然早产了？”
安陵容也跟着点头，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是啊，前几日臣妾去给她送安胎药，她还说胎象很稳，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
年世兰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目光缓缓落在叶贵人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试探：“说来也巧，惠妃从寿康宫回来时还好好的，路上遇到了叶贵人，说了几句话，回到启祥宫就动了胎气。”
叶贵人上前一步，语气依旧柔和，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从容的辩解：“嫔妾确实在宫道上遇到了惠妃娘娘，可只是问候了几句胎气，劝她天寒别久站，前后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实在没看出她有什么异样。”
“惠妃？”齐月宾敏锐地捕捉到年世兰的称呼，又看了一眼皇上，见他没有反驳，心里立刻明白，沈眉庄这是要晋封了。
皇上这才回过神，看向叶贵人：“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仔细想想，别遗漏了。”
“真的只是闲聊。”叶贵人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嫔妾问她‘娘娘胎气可好’，她说‘还好’，嫔妾又说‘天寒路滑，娘娘快回宫吧’，她点了点头就走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惠妃娘娘身边的采星，她当时也在。”
年世兰心里冷笑，叶贵人倒是会做人，连证人都找好了。
可现在沈眉庄还在生产，总不能让采星出来对质，这不就成了她的一面之词？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殿外的沉寂。
“生了！生了！”采星捧着一个襁褓，快步跑出来，脸上满是喜色，“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惠妃娘娘生下了一位阿哥！六阿哥！”
皇上猛地站直身体，脸上的担忧瞬间被狂喜取代：“好！好！朕有六阿哥了！”他伸手想去接襁褓，又想起自己不懂抱孩子，只能搓着手笑个不停。
年世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意：“真是太好了，惠妃总算平安了。”
冯若昭和齐月宾也松了口气，纷纷上前道贺。
安陵容站在最后，看着皇上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又掩饰过去。
“惠妃怎么样了？朕要进去看看她！”皇上说着就要往殿内走。
采星连忙拦住他：“皇上，殿内血腥味重，惠妃娘娘刚生产完，累得昏睡过去了，太医说让她好好休息，不能打扰。”
年世兰趁机上前，语气柔和：“皇上，天色不早了，您明日还要早朝，总不能因为高兴误了朝政。臣妾在这儿替您守着，等惠妃醒了，立刻让人去养心殿禀报。”
齐月宾也跟着劝：“是啊，皇贵妃生产过明慧和舒月，最懂怎么照顾产妇，有她在，惠妃肯定能好好休养。”
皇上犹豫了一下，看着殿内紧闭的门，最终点了点头：“好，那朕先回去。你们也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皇上，”年世兰突然看向安陵容，语气自然，“安常在身子轻便，不如你陪着皇上回养心殿？路上也好有个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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