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贵人的指尖猛地攥紧了披风的系带,锦缎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她本以为能跟着皇上回宫,既能避开年世兰的追问,又能在后宫挣个体面,可没想到年世兰竟当众拦下。
皇上若是带着安陵容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启祥宫,明日宫里定会传遍叶贵人失宠、被皇贵妃刁难的闲话。
皇上刚要迈步,余光瞥见叶贵人泛白的脸色,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年世兰,又看看叶贵人,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可朕已经翻了叶贵人的牌子……”
“皇上,六阿哥刚降生,惠妃还在昏睡,这事关龙嗣安危,可比翻牌子重要。”年世兰往前一步,语气坚定却不失恭敬,“叶贵人若此刻走了,明日宫里人定会说叶贵人撇下难产的惠妃,只顾着承宠,这对她名声不好。不如让她留下,等惠妃醒了问清情况,也好还她一个清白。”
冯若昭立刻附和,笑着拍了拍叶贵人的胳膊:“叶妹妹最是通情达理,定能理解皇上的难处。总不能让皇上为了儿女情长,耽误了正经事吧?”
叶贵人咬着下唇,终究还是挤出一抹柔和的笑:“嫔妾明白,国事为重,臣妾愿意留下等惠妃娘娘醒。”
皇上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叶贵人点了点头:“委屈你了,等明日朕再补偿你。”说完,便带着安陵容转身离去,明黄色的龙袍在雪夜里格外扎眼。
皇上一走,年世兰便转身往殿内走,齐月宾紧随其后,冯若昭对着叶贵人笑了笑,也跟着进了殿。
叶贵人独自站在廊下,雪粒子落在她的发髻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
春喜上前想给她拍掉,却被她按住手。
“不用。”叶贵人的声音冷了些,“她们想看我狼狈,我偏不。站在这儿,总比进去听她们阴阳怪气强。”
春喜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心里替她委屈,却不敢再多说。
自家小主的心思,从来都深不可测。
殿内暖融融的,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噼啪响。
沈眉庄躺在床上,脸色虽依旧苍白,呼吸却平稳了许多。甄嬛抱着襁褓坐在床边,六阿哥闭着眼睛,小拳头紧紧攥着她的手指,模样小巧又可爱。
“惠妃怎么样了?”年世兰走到床边,轻轻碰了碰沈眉庄的手背,还是有些凉。
“太医说只是累极了,昏睡几个时辰就会醒。”
甄嬛抬头,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消,语气里却满是欣慰,“六阿哥除了身子弱些,心肺都好好的,江太医说养些日子就能赶上足月的孩子。”
冯若昭凑过来看孩子,忍不住笑了:“你看这小模样,眼睛像惠妃,鼻子倒像皇上,真是个俊小子。”
齐月宾也点了点头:“有江太医在这儿盯着,咱们也能放心些。莞嫔,你熬了一晚上,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甄嬛确实累得眼皮打架,可还是舍不得走。
年世兰看出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让冯若昭在这儿守着,明天一早你再来。孩子交给乳母,不会有事的。”
甄嬛这才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乳母,又叮嘱了几句,才跟着崔槿汐离开。
走到殿门口时,她想起年世兰的话,转头对廊下的叶贵人说:“叶贵人,皇贵妃让你先回去,惠妃醒了再请你过来问话。”
叶贵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多谢莞嫔传话,嫔妾知道了。”
她没想到年世兰会放她走,心里反倒有些捉摸不透。
这年世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等甄嬛走后,年世兰看着冯若昭和齐月宾,开口道:“你们也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冯若昭就够了。”
“我留下吧。”冯若昭立刻摆手,“你和齐姐姐宫里都有孩子要照顾,我一个人在咸福宫也没事,守在这儿正好。”
齐月宾也点头:“让冯妹妹留下,我们明日一早再来。”
年世兰没再推辞,送她们到殿门口时,齐月宾才低声问:“你留叶贵人,又放她走,是不想让她跟着皇上回去说闲话?”
“不止。”年世兰望着远处宫灯的光,语气里带着几分深意,“皇上刚才问她话时,眼神里有怀疑……他喜欢叶贵人,却也在意六阿哥。”
“若是叶贵人跟着皇上回去,定能编出一堆理由哄皇上信她。可让她在这儿多待片刻,再回去解释,皇上难免会想是不是被我们问出了什么,才急着来辩解。”
齐月宾恍然大悟:“你这是故意给皇上心里留根刺啊。”
“只是试试罢了。”年世兰笑了笑,“等惠妃醒了,才知道叶贵人到底说了什么。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还要来照看惠妃呢。”
两人在宫道岔口分开,年世兰带着颂芝和周宁海往翊坤宫走。
雪夜的宫道格外安静,只有脚步声和雪粒子落在披风上的轻响。
年世兰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周宁海:“你腿怎么了?”
周宁海的左腿一直微微弯曲着,走路时脚尖先落地,比平时跛得更明显。
他愣了一下,连忙笑道:“没什么,刚才去太医院时,路过延禧宫附近,冰太厚摔了一跤,不打紧。”
“摔了?”年世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去扶他的胳膊,“怎么不早说?启祥宫那么多太医,让他们给你看看啊!”
“惠妃娘娘那是生死关头,奴才这点小伤算什么。”周宁海笑着摆手,想把胳膊抽回来,却被年世兰攥得紧紧的,“真没事,就是扭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延禧宫附近?”年世兰没理会他的辩解,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去太医院确实要路过延禧宫,可那片宫道向来是内务府重点扫雪的地方,怎么会积冰?
除非是有人故意没扫,甚至泼了水结冰。
她拉着周宁海往翊坤宫走,语气不容置疑:“颂芝,立刻去承乾宫请温太医,就说本宫有要事相求,让他务必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