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这就去!”颂芝攥着帕子转身就跑。
她知道周宁海的腿是娘娘的心病。
从潜邸时周宁海为护娘娘被叛军打折腿,娘娘就没少为这腿伤操心,找过的太医能从翊坤宫排到太医院,今日温实初肯松口,说不定真能治好。
颂芝走后,年世兰指尖轻轻碰了碰周宁海肿起的膝盖,眉头皱得更紧:“你再仔细想想,摔的地方除了冰厚,还有没有别的?比如墙角有脚印,或是听到什么人说话?”
周宁海摇着头,语气笃定:“奴才当时爬起来就往太医院跑,没细看。不过那地方离延禧宫不足百步,若是叶贵人的人弄的冰,也太显眼了,谁会把手脚做在自己住处附近?”
“正因显眼,才没人会怀疑她。”年世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雪,“你看,连你都觉得不可能是她,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她如今正得宠,就算真做了什么,旁人也会觉得她没必要冒这个险,反而洗清了嫌疑。”
周宁海愣了愣,猛地反应过来:“娘娘是说,她故意反着来?”
“不然呢?”年世兰回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敢在惠妃生产当天动手,还敢跟着皇上一起来启祥宫,除了她,宫里还有谁有这个胆子?”
不多时,温实初就提着药箱来了。
他刚踏进内殿,就见年世兰正蹲在地上给周宁海涂药膏,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周宁海僵着身子,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却没敢动。
他跟着年世兰十几年,早就习惯了她偶尔的逾矩,却还是怕在外人面前失了规矩。
“温太医,快给周公公看看。”年世兰见他来,立刻站起身,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他的腿旧伤没好,又添了新伤,你可得好好瞧瞧。”
温实初走上前,蹲下身给周宁海检查膝盖,指尖轻轻按压着肿胀处:“周公公放心,新伤只是软组织挫伤,涂些活血化瘀的药膏,静养三日就能消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周宁海变形的左腿上,语气沉了些,“只是这旧伤……是早年骨折没接好,骨头有些错位,时间太久了。”
年世兰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温太医,你医术高超,能不能想想办法?他这腿,苦了十几年了。”
周宁海连忙摆手:“娘娘,不用麻烦温太医了!这腿都这样了,奴才早就习惯了,能走能跑,不耽误伺候您!”
温实初却抬眼看向年世兰,眼神里带着几分郑重:“娘娘,医者父母心,既然娘娘开口,微臣愿意试一试。旧伤虽难治,但微臣有个方子,用针灸配合汤药调理,或许能让骨头慢慢归位,只是过程要半年以上,还得周公公配合静养,不能劳累。”
“半年算什么!”年世兰激动得声音都发颤,抓住温实初的胳膊,“只要能治好他的腿,你要什么本宫都给你!金银珠宝、药材补品,哪怕是宫里的人情,本宫也能替你办妥!”
温实初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娘娘言重了。治好周公公是微臣的本分,若是真能成功,也是微臣的功德。”
他看向周宁海,“周公公,您愿意试试吗?”
周宁海看着年世兰期待的眼神,喉咙发紧。
他知道娘娘是真心为他好,可这十几年看过的太医还少吗?
每次都是满怀希望,最后却只剩失望。
可他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全听娘娘和温太医的。”
“太好了!”年世兰拍了下手,转头对颂芝说,“送温太医出去,顺便让小厨房炖一盅人参乌鸡汤,给温太医补补。”
颂芝应着,亲自送温实初出门。
殿内只剩下年世兰和周宁海,“你等着,等腿治好了,咱们就不用再被人说翊坤宫的总管是个瘸子了。”
周宁海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他不怕别人说他是瘸子,怕的是这半年里,娘娘身边会有新的总管顶替他的位置。
他跟着娘娘从潜邸到皇宫,宫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打理,若是半年不插手,等他回来,怕是连翊坤宫的门都摸不透了。
送走温实初,年世兰心情大好,连带着看窗外的雪都觉得顺眼了。
她叮嘱周宁海:“这几日你就别当差了,在屋里静养,一日三餐让小厨房送到你房里,不许下床走动,听到没有?”
“奴才知道了,谢娘娘。”周宁海躬身行礼,转身退出了内殿。
回到自己的小偏院,周宁海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变形的左腿,眉头拧成了结。
春桃端来热茶,见他脸色不好,小声问:“周公公,您怎么了?娘娘好不容易请温太医给您治腿,您该高兴才是啊。”
“高兴?”周宁海苦笑一声,端起茶盏却没喝,“我这腿要是治不好,还能一直留在娘娘身边当总管。可要是治好了,半年不能插手宫里的事,娘娘身边定会派新人来,到时候我这总管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春桃愣住了:“可娘娘待您那么好,不会忘了您的。”
“娘娘是待我好,可宫里的事不等人啊。”周宁海放下茶盏,眼神里带着几分决绝,“不行,这腿不能治。可我要是直接跟娘娘说,她肯定不同意……得让温太医主动说治不了。”
他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托人给温实初送了封信,说自己旧伤发作时疼痛难忍,怕是经不起针灸折腾,又隐晦地提了句娘娘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温实初是聪明人,自然懂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周宁海会主动放弃治腿的机会。
年世兰可不知道周宁海的心思,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起了床,连早膳都没吃,带着颂芝直奔启祥宫。
宫道上的雪被扫到两旁,露出青石板的路面,寒气透过靴底往上钻,她却浑然不觉。
沈眉庄醒了,叶贵人的狐狸尾巴,也该露出来了。
“娘娘来得这么早?”冯若昭顶着黑眼圈从殿内出来,看到年世兰,连忙迎上去,“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外面天寒。”
年世兰往内殿望了一眼,声音压低:“惠妃醒了吗?”
“后半夜醒过一次,喝了点参汤,又睡了。”冯若昭领着她进殿,指着暖炉边的椅子,“我守了一夜,实在撑不住了,正想等你来了就回去休息。”
“辛苦你了。”年世兰坐下,接过颂芝递来的热茶,“你先回去睡,这里有我。有些话,我得单独问惠妃。”
冯若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六阿哥刚醒,正哭着要吃奶呢。”
等冯若昭走后,年世兰走到内殿门口,就听到乳母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六阿哥乖,别哭了,额娘很快就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