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第二天又来了。
颜书瑶正在给一群学生讲解，抬头就看见他站在最后一排，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这幅作品表达的是都市人的孤独..."她的讲解微微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讲解结束后，学生们散去，季川走上前来。"讲得真好。"他说。
颜书瑶合上资料夹，"有事？"
"路过，顺便看看。"季川指了指窗外，"我公司在对面大厦。"
颜书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城中最高的写字楼。"恭喜，实现了梦想。"
大学时季川就说过要进投行，要赚很多钱给她开画廊。现在他做到了前者，而后者，她自己完成了。
"一起吃午饭？"季川问，"就当...老同学叙旧。"
颜书瑶想说没空，但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她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起就没吃东西。季川敏锐地注意到她瞬间苍白的脸色。
"胃疼？"他皱眉，"你以前就这样，一忙就忘记吃饭。"
没等她回答，他已经转身离开。二十分钟后回来，手里提着热粥和小菜。"先吃点东西。"他把食物放在休息区的桌上，"我记得你喜欢这家的皮蛋瘦肉粥。"
颜书瑶看着那碗粥，眼眶发热。他还记得。她最狼狈的时候，季川见过她宿醉吐得昏天黑地，见过她为父亲病情崩溃大哭，见过她因为画作被拒整夜失眠。而现在，他又看到了她胃痛的样子。
"谢谢。"她最终坐下，小口喝粥。粥的温度刚好，咸淡也适中，就像从前他每次给她买的一样。
季川坐在对面，没有动自己那份，只是看着她。"你瘦了。"他突然说。
颜书瑶的手顿了一下，"工作忙。"
"书瑶，"季川的声音低沉下来，"关于五年前..."
"我不想谈这个。"颜书瑶放下勺子，"我该回去工作了。"
季川没有阻拦，只是在她起身时说："我明天还会来。"
颜书瑶没有回答，但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季川确实每天都来。有时带午餐，有时只是安静地看画，偶尔和颜书瑶聊几句。他从不逾矩，却又无处不在，像一阵温柔的风，慢慢吹散颜书瑶筑起的墙。
周五下午，画廊来了个难缠的客户，对一幅画的价格百般刁难。颜书瑶耐心解释艺术品的收藏价值，对方却不依不饶。
"这幅画的市场价至少应该在二十万以上。"
季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走到颜书瑶身边，西装革履，气场全开。"我是摩根士丹利的季川，也收藏一些艺术品。"他递给客户一张名片，"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介绍几位专业鉴定师给您。"
客户的态度立刻变了，最终以十八万成交。送走客户后，颜书瑶长舒一口气。
"谢谢。"她说，"但我不需要帮忙。"
季川笑了，"我知道。只是看不惯他欺负你。"他看了看表，"晚上有空吗？附近新开了家意大利餐厅。"
颜书瑶应该拒绝的。但这一周来，季川的每一次出现都像在提醒她，那些被她深埋的记忆从未真正过去。也许，她需要一次彻底的摊牌。
"好。"她说。
餐厅很安静，烛光在季川深邃的轮廓上跳动。他点了她最爱的海鲜意面和提拉米苏，还开了一瓶不错的红酒。
"敬重逢。"他举杯。
颜书瑶没有碰杯，"季川，这一周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川放下酒杯，直视她的眼睛，"我想重新认识你。"
"然后呢？像五年前一样突然消失？"
"我欠你一个解释。"季川的声音沉下来，"五年前，我父亲——"
颜书瑶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画廊的安保系统提醒。她看了一眼，"我得回去一趟，好像有人触动了警报。"
"我陪你。"
回画廊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检查后发现是系统误报，颜书瑶松了口气，转身却发现季川站在她的作品前，神情专注。
"这幅《余温》，"他说，"画的是我家那个旧沙发吧？"
颜书瑶的心脏猛地一跳。那是他们第一次亲密的地方，季川家那个磨破了皮的旧沙发。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他们在沙发上接吻，缠绵，他温柔得让她想哭。
"只是随便画的。"她移开视线。
季川走近她，"书瑶，这五年我从未忘记你。每一天，每一刻。"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古龙水味。颜书瑶抬头，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情绪，那么熟悉，那么危险。她应该后退的，却像被施了定身术。
季川的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的下唇。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时，颜书瑶瞥见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清晰的戒痕。
她猛地推开他，"你结婚了？"
季川的表情凝固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缓缓握成拳。"已经离了。"他说，"上个月刚办完手续。"
颜书瑶后退几步，直到背抵上墙壁。"所以这一周...是什么？离婚后的消遣？"
"不是！"季川急切地上前，"我回国就是为了找你。我和她...那是一场交易。"
"交易？"颜书瑶冷笑，"就像五年前你突然消失一样？"
季川深吸一口气，"我父亲当时濒临破产，唯一能救他的就是林家的资金。条件是...我娶林家的女儿，跟她去国外。"
颜书瑶感到一阵眩晕。所以这就是真相？一场商业联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声音发抖，"我可以等你..."
"五年？"季川苦笑，"我父亲拿母亲的手术费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他就停止支付她的医药费。我妈当时需要肝移植..."
颜书瑶想起季川的母亲，那个温柔的女人总是笑着叫她"瑶瑶"，会做很好吃的红烧肉。而她的父亲，那个冷酷的商人，确实做得出这种事。
"你可以告诉我真相，"她轻声说，"而不是只留下一封信..."
"我怕见到你就走不了了。"季川的声音哽咽了，"书瑶，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我保存着你所有的照片，关注着你每一个展览..."
颜书瑶摇摇头，眼泪终于落下。"太迟了，季川。五年太长了。"
季川上前想抱她，但颜书瑶躲开了。"请你离开。"她说，"别再来了。"
季川站在原地，痛苦地看着她，最终转身离去。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颜书瑶心上。
她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五年的委屈、愤怒、不解，全部化为泪水涌出。她曾幻想过无数次重逢，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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