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告别（2）

第二天，沈念还是去了。

中央公园的湖面如镜，天鹅船依旧在码头摇晃，仿佛时光从未流逝。她站在他们常约会的那棵橡树下，心跳如鼓。

"你来了。"

程屿从身后走来，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像极了当年医学院的模样。他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杯咖啡。

"美式，不加糖。"

沈念接过，没喝，"解释吧。"

程屿望着湖面，"大四那年，我在医院实习时突然晕倒。检查结果是扩张型心肌病，末期。我父亲动用关系把我转到瑞士，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然后呢？"沈念声音颤抖。

"手术很成功，但排异反应严重。我在医院躺了两年，差点没挺过来。"程屿苦笑，"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想给你打电话，但我不想你看到我那个样子。"

沈念想起他胸口的疤痕，心如刀绞，"那宋玥？"

"她是我的主治医师，也是我父亲选中的'未婚妻'。"程屿语气嘲讽，"老爷子觉得我需要人照顾，而她刚好家世相当。"

"你爱她吗？"

程屿转向沈念，眼神炽热，"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七年前是，现在是，七年后也会是。"

沈念的眼眶再次湿润，"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七年了。"程屿轻声说，"移植心脏的平均寿命是十年，而我已经是第七年。最近检查显示，排异反应又开始了。"

沈念的世界天旋地转，"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可能只剩一年，甚至更短。"程屿平静地说，"所以当我发现你在纽约，开了家策划公司，我忍不住想见你。但我不能拖累你，所以才编出订婚的谎言。"

沈念抓住他的手，"医学在发展，一定有办法..."

"念念。"程屿打断她，"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治疗，是为了告别。"

沈念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痛哭。程屿紧紧抱住她，像要把七年的分离都补回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抽泣着问。

程屿抚摸着她的头发，"因为我太自私了。明明决定不打扰你，却在看到你第一眼就溃不成军。"

他们在公园待了一整天，像从前一样划船、吃热狗、数鸽子。夜幕降临时，程屿送沈念回家，在门口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明天见？"沈念问，生怕这是最后一面。

程屿微笑，"明天见。我保证。"

接下来的日子像梦一样。程屿推掉了所有工作，每天和沈念在一起。他们去看了医学院，去了曾经最爱的冰淇淋店，甚至找到了当年租住的公寓。

沈念也暂停了工作，全身心陪伴程屿。她带他去最新开的餐厅，去她常散步的河滨公园，去所有她想和他分享却错过七年的地方。

一周后的清晨，程屿的电话吵醒了沈念。

"今天能来医院吗？"他的声音异常疲惫，"我想给你看些东西。"

沈念立刻赶到医院。程屿躺在私人病房里，脸色苍白得吓人。宋玥站在床边，表情严肃。

"排异反应加重了。"程屿勉强笑道，"医生说要提前进行二次移植评估。"

沈念握住他的手，冰凉得让她心惊，"会好起来的。"

程屿摇摇头，从床头柜拿出一个牛皮本，"给你。这是我七年来的日记。"

沈念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离开念念的第1天。手术前夜，疼得睡不着。闭上眼全是她的样子..."

"我每天都会写，好像这样你就从未离开。"程屿虚弱地说，"现在物归原主了。"

宋玥上前检查仪器，"程屿，你需要休息。"

程屿却拉住沈念不放，"还记得我们当年的约定吗？毕业后要办一场最棒的婚礼。"

沈念点头，泪如雨下。

"我想现在实现它。"程屿微笑，"就今天，就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宋玥想反对，却被程屿的眼神制止。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沈念俯身抱住程屿，"好，我这就去准备。"

她跑出医院，买了最简单的白纱裙和鲜花。回到病房时，程屿已经换上了白衬衫，床头摆着一枚戒指。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程屿说，"七年前就该给你了。"

沈念换上裙子，用鲜花装饰病房。没有宾客，没有音乐，只有窗外的阳光作见证。

"你愿意嫁给我吗？"程屿轻声问，"虽然我可能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沈念吻住他，"我愿意。不管是七年，七个月，还是七天，我都愿意。"

他们交换了戒指和誓言，在夕阳下接吻。程屿的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却承载了全部的爱与不舍。

夜深时，程屿在沈念怀中安详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葬礼上，沈念穿着那天的白纱裙，将两人的日记放在程屿胸前。宋玥走过来，递给她一封信。

"他让我转交的。还有..."宋玥犹豫了一下，"他说谢谢你，给了他最完美的七日告别。"

沈念打开信，里面只有一句话：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所以请记住我，哪怕以泪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