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程煜准时醒来。他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床单冰凉。这不对，言言通常比他醒得早。
"言言？"他唤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卧室里回荡。
厨房传来细微的响动。程煜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向厨房，果然看见一个纤细的背影正在灶台前忙碌。
"怎么不多睡会儿？"程煜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温言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想给你做早餐。你最近太累了。"
程煜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立刻接过她手中的锅铲，"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这些我来做。"
温言没有坚持，她退到一旁，靠在料理台上看着程煜熟练地翻动煎蛋。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睡裙上，却奇异地没有在她脚边投下影子。
"今天感觉怎么样？"程煜把煎蛋装盘，又倒了一杯温牛奶。
"好多了。"温言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那里本该有一枚戒指，"就是有点头晕。"
程煜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吃完早餐再吃一次药，嗯？"
温言点点头，跟着他来到餐桌前。程煜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把煎蛋和牛奶推到她面前。
"你不吃吗？"温言问。
"我待会儿吃，先帮你把药拿来。"程煜走向客厅的抽屉，从一堆药盒中取出抗抑郁药和止痛片。他倒了杯水，回到餐桌时，温言的煎蛋只动了一小口。
"没胃口？"程煜皱眉。
温言摇摇头，"不太饿。"她接过药片，就着水吞下。程煜盯着她的喉咙，确认她真的咽下去了才移开视线。
"今天我要去公司一趟，中午可能回不来。"程煜说，"冰箱里有做好的饭菜，你热一下就能吃。"
"嗯，别担心我。"温言微笑，"晚上想吃什么？我可以..."
"不用，"程煜打断她，"你好好休息，我回来做。"
他收拾好餐具，走进浴室洗漱。镜子里的男人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胡茬也没刮干净。程煜打开水龙头，冷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三年前那场车祸后，温言的身体一直不好。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加上轻微脑震荡，需要长期调养。程煜辞去了高薪的建筑师工作，换了一家本地小公司，只为有更多时间照顾她。
"我走了。"程煜在玄关处换上皮鞋，朝屋里喊道。
温言出现在卧室门口，身上披着他的旧毛衣，"路上小心。"
程煜点点头，关上门。电梯里，他掏出手机，日历上显示：7月18日。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点开那个标记为"忌日"的提醒。
公司里，程煜的办公桌整洁得近乎空旷。没有家人的照片，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几本建筑杂志和一台电脑。
"程工，华润那个项目的3D模型做好了吗？"项目经理探头进来问。
程煜点点头，调出电脑里的文件，"已经完成了，正在做最后的渲染。"
"太好了，客户下午就要看。"经理拍拍他的肩膀，"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感冒。"程煜勉强笑了笑。
经理离开后，程煜继续盯着屏幕，但那些线条和数字渐渐模糊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忽然看见温言坐在他对面的空位上，穿着那件他最喜欢的蓝色连衣裙。
"你怎么来了？"程煜压低声音问。
温言歪着头，"想你了，就来看看。"她的手指划过办公桌边缘，"你这里太单调了，应该放点绿植。"
程煜轻笑，"你知道我养什么死什么。"
"所以才需要我啊。"温言也笑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却奇怪地没有在地板上投下影子。
"程工？你在跟谁说话？"助理小林拿着文件站在门口，疑惑地环顾空荡荡的办公室。
程煜猛地回神，对面的椅子空空如也。"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
小林将信将疑地放下文件，"这是华润项目的补充材料，经理说让你尽快看看。"
程煜点点头，接过文件。等小林走后，他环顾四周，温言已经不见了。他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阵失落。
下午的客户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演示环节，程煜的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温言的照片——那是他们去年去海边度假时拍的。她站在夕阳下，回头对他笑，长发被海风吹起。
"呃...程工？"客户困惑地看着他。
程煜手忙脚乱地切换窗口，但照片不断弹出，一张接一张，全是温言。她笑的样子，她皱眉的样子，她睡着时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对不起，电脑可能中毒了。"程煜的声音发抖，他直接按下了电源键。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经理尴尬地打圆场，承诺明天重新安排演示。程煜没有听进去，他的目光落在会议室角落——温言站在那里，对他摇头，眼中满是悲伤。
"程煜！"经理提高音量，"你还好吗？"
程煜眨眨眼，角落空无一人。"我...我需要请半天假。"
没等回应，他抓起公文包冲出了会议室。电梯里，程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温言的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机械女声响起。
程煜挂断，又拨了一次，同样的提示音。他盯着手机屏幕，通讯录里"言言"的名字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墓碑符号。
程煜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城郊的墓园。夕阳西下，墓园里几乎没有其他人。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一排，停在一块白色大理石墓碑前。
"温言
1995.3.21-2021.7.18
永远的爱妻"
墓碑前放着已经枯萎的花束，是上周他带来的。程煜跪下来，用手指描摹着墓碑上的刻字。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温言最后时刻的手，也是这么冷。
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们因为一点小事吵架。温言哭着跑出家门，他追出去时，只看见刺目的车灯和飞溅的血。
"对不起..."程煜的额头抵在墓碑上，泪水滴落在石面上，"我应该追上你的...我应该..."
身后传来脚步声，程煜猛地回头，期待看见温言站在那里。但来的是一个陌生的老妇人，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走向不远处的另一座墓。
程煜擦干眼泪，站起身。离开前，他习惯性地回头说："明天再来看你，言言。"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程煜打开灯，屋里静悄悄的。
"言言？我回来了。"他喊道，没有回应。
程煜检查了每个房间，都没有温言的身影。他回到卧室，倒在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你去看我了？"温言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程煜睁开眼，她正躺在他身边，像往常一样。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却照不出任何血色。
"嗯。"程煜轻声回答，"你今天去哪了？我回来没看见你。"
"我一直在家啊。"温言微笑，"只是睡着了。"
程煜伸手抚摸她的脸，触感冰凉而虚幻。"你最近总是消失。"
"是吗？"温言靠过来，把头枕在他胸前，"可能是药的原因，让我有点迷糊。"
程煜紧紧抱住她，生怕她再次消失。"别离开我，言言。"
"傻瓜，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温言的声音渐渐飘远，"永远不会..."
第二天清晨，程煜醒来时，身边依旧空无一人。但厨房里飘来煎蛋的香味，他松了口气，起床走向厨房。
温言背对着他，正在灶台前忙碌。她穿着那件蓝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白皙的后颈。
"早安。"程煜从背后抱住她。
温言转过身，递给他一杯咖啡，"快吃早餐，你要迟到了。"
程煜接过咖啡，忽然注意到她的手腕——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已经结痂。他抓住她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温言抽回手，袖子滑下来遮住了伤痕，"不小心划到的，没事。"
程煜想再问，门铃响了。他走去开门，是楼下的林医生，也是他们的邻居。
"程先生，"林医生神色严肃，"我听说你昨天在公司...有些异常行为？"
程煜皱眉，"谁告诉你的？"
"你同事小林是我侄女。"林医生叹了口气，"程先生，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温小姐已经..."
"言言很好！"程煜提高音量，"她正在厨房做早餐！"
林医生怜悯地看着他，"我可以进来看看吗？"
程煜犹豫了一下，侧身让他进门。两人走向厨房，灶台上的煎蛋还在滋滋作响，但厨房里空无一人。
"言言？"程煜喊道，没有回应。
林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先生，你需要帮助。这种幻觉..."
"滚出去！"程煜突然暴怒，"滚出我家！"
林医生无奈地离开了。程煜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温言出现在他面前，眼中含泪。
"他又来劝你放弃我了，是不是？"温言轻声问。
程煜摇头，"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不会。"
温言笑了，那笑容让程煜想起七年前他们初遇时，在大学图书馆里，她也是这样对他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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