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程煜还是建筑系的研究生。那天他在图书馆查阅资料,一个女生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桌子,使他的模型差点倒塌。
"对不起!"女生慌忙帮他扶住摇摇欲坠的模型,"我不是故意的。"
程煜抬头,看见一张因为慌乱而涨红的脸,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歉意。她胸前抱着几本厚重的艺术史书籍,学生证上写着"温言"。
"没关系。"程煜简短地回答,继续低头工作。
但温言没有离开,她被他的建筑模型吸引了。"这是哥特式教堂吗?好精致!"
程煜有些意外,大多数人分不清哥特式和罗马式。"嗯,米兰大教堂的局部复刻。"
"我去过那里!"温言的眼睛亮了起来,"阳光透过玫瑰花窗照进来的时候,就像天堂一样。"
就这样,他们聊了起来。温言是美术学院的学生,主修油画,对建筑也有浓厚兴趣。那天之后,她经常"偶遇"程煜,有时带来自制的小饼干,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画画。
程煜起初觉得这女孩太主动,但渐渐地,他开始期待在图书馆见到她。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他送她回宿舍,在楼下笨拙地表白。
"我喜欢你,温言。"程煜盯着自己的鞋尖,"虽然我不太会说话,也不懂浪漫,但..."
温言踮起脚尖,吻了他的脸颊。"我也喜欢你,程煜。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他们在一起了。温言开朗活泼,程煜沉默内敛,却是最契合的一对。毕业后,程煜进入知名建筑事务所,温言则成为自由插画师。
程煜记得求婚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他在自己设计的第一个建筑——一座小教堂里单膝跪地,结结巴巴地念完准备了两个月的求婚词。温言哭着说"我愿意",然后他们在那座空无一人的教堂里跳了第一支舞。
变故发生在婚礼前三个月。温言获得了去巴黎进修的机会,但程煜的工作无法同行。他们为此争吵,温言坚持要推迟婚礼,程煜则认为她应该放弃那个机会。
"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温言哭着说,"就两年,你不能等我两年吗?"
程煜记得自己说了很过分的话:"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选择离开。"
温言夺门而出,他追出去时,只听见刺耳的刹车声和一声尖叫。
程煜被公司停职了。经理委婉地表示,等他"调整好状态"再回去工作。程煜并不在意,他有更多时间陪温言了。
这天是他生日,温言说要给他一个惊喜。程煜买了蛋糕和红酒回家,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烛光晚餐。
"生日快乐。"温言从卧室走出来,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那条白裙子。
程煜眼眶发热,"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温言微笑,"许个愿吧。"
程煜看着烛光中她模糊的轮廓,许下了和过去三年一样的愿望:希望言言回来。
他们共进晚餐,程煜开了红酒,给温言也倒了一杯。她小口啜饮,但杯中的酒似乎从未减少。
"我有个礼物要给你。"温言神秘地说,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程煜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枚男士戒指,内圈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相遇日期。"这是..."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温言轻声说,"真正的重新开始。"
程煜颤抖着戴上戒指,尺寸刚好。他想拥抱温言,却扑了个空——她突然出现在餐桌另一头。
门铃响了。程煜皱眉,走去开门,是隔壁的小女孩莉莉,手里拿着一盒饼干。
"妈妈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给你的。"莉莉甜甜地说,然后压低声音,"妈妈说你在和空气说话,但我知道你在和温姐姐说话。妈妈说温姐姐在天上,但我有时也能看见她..."
程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说什么?"
莉莉似乎被吓到了,"我、我只是..."
"滚!"程煜突然大吼,"滚出去!"
小女孩哭着跑开了。程煜关上门,转身看见温言站在客厅中央,身体变得半透明。
"她只是个孩子。"温言悲伤地说。
程煜冲向她,"不,你不是幻觉!你是真实的!"
他试图抓住温言的手,却只抓住一团空气。桌上的餐具突然全部摔碎,红酒洒在地毯上,像极了那天的血迹。
"程煜,看着我。"温言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我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不!"程煜跪倒在地,"你就在这里,我能看见你,能听见你..."
"那是因为你不肯放手。"温言的身影越来越淡,"你必须学会放手,否则你会..."
她的声音消失了。程煜抬头,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和满地狼藉。
三个月后。
门铃响了又响,最后变成急促的敲门声。房东用备用钥匙打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公寓里堆满了垃圾和空酒瓶,散发着腐臭的气味。程煜坐在角落,胡子拉碴,双眼通红,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程先生?"房东小心翼翼地靠近,"你...还好吗?"
程煜抬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小声点,言言在睡觉。"
房东这才注意到程煜怀里抱着一件蓝色连衣裙,像抱着婴儿一样轻轻摇晃。餐桌上摆着两人份的食物,早已发霉变质。
"我、我去叫医生..."房东后退着离开。
程煜没有理会,他低头对怀中的裙子轻声说:"别怕,没人能分开我们了,永远不能。"
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程煜和他怀中的裙子上。他的影子孤独地投射在墙上,旁边空空如也。
在程煜眼中,温言正靠在他肩头,睡得香甜。她的长发垂落,嘴角带着微笑,就像过去无数个平凡的早晨一样。
"我爱你,言言。"程煜轻声说,吻了吻不存在的额头。
"我也爱你。"想象中的温言回答,"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