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老陈把一个纸箱交给林雾时，表情复杂。
"江厌的家人没来取他的东西，"老陈推了推眼镜，"我想...也许你愿意..."
林雾接过箱子，轻得不可思议。回到座位，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只有几本课本、一个素描本，和那枚她见过的、沾血的校徽。
课本的空白处画满了涂鸦——扭曲的线条、破碎的镜子、没有出口的迷宫。素描本里则是更加完整的画作，大部分是黑白素描：雨中的窗户、折断的翅膀、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蝴蝶。最后一页是一幅未完成的画，只能辨认出一个女孩的轮廓，站在雨中伸手的样子。
林雾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线条，仿佛能感受到江厌作画时的情绪。在素描本的夹层里，她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是江厌工整的字迹：
「林雾：
如果你看到这个，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对不起，浪费了你那么多颗糖。其实每次你给我的糖，我都没吃，而是藏在了抽屉里。甜味会让我想起母亲自杀前给我做的最后一顿饭，她放了太多糖，说这样就不会苦了。
谢谢你让我觉得，活着也没那么糟糕。只是有些痛苦，不是几颗糖就能化解的。
——江厌」
纸条背面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青松心理咨询，每周三16:00。
青松心理咨询位于一栋老旧的写字楼内，电梯坏了，林雾爬了六层楼梯才找到那扇磨砂玻璃门。
推门进去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整理文件。他穿着浅灰色毛衣，戴一副金丝眼镜，抬头看见林雾，微微怔了一下。
"你是...江厌的朋友？"他放下文件，声音温和。
林雾点点头，喉咙发紧。"我是林雾。江厌他...上周..."
"我知道。"男人示意她坐下，"我是周默，江厌的心理医生。他上周没来赴约，我打电话去学校，才听说..."
周默的办公室很简洁，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心理学著作，窗台上摆着几盆多肉植物。他给林雾倒了杯热水，耐心等她平静下来。
"江厌在这里接受治疗已经一年多了。"周默说，"他很少谈论自己，但最近几个月，他开始频繁提到你。"
林雾握紧水杯，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他说了什么？"
"说你给他带糖，说你会在他做噩梦时哼歌，说你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周默推了推眼镜，"但同时也说，他害怕连累你，害怕自己会伤害你。"
"他永远不会伤害我。"林雾声音颤抖。
周默沉默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江厌的父亲不同意他接受治疗，这些是我私下记录的诊疗笔记。江厌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就把这些交给你。"
诊疗笔记里的内容让林雾整夜未眠。
「3月12日：江厌再次提到母亲死亡时的场景。坚称母亲不是自杀，而是被父亲推下阳台。但当时警方调查结果明确为自杀，且有遗书为证。」
「4月5日：江厌展示手臂上新伤，说是父亲醉酒后用烟头烫的。建议报警，被拒绝。他说没有证据，而且父亲是当地知名企业家，与警方关系密切。」
「5月20日：江厌情绪崩溃，说父亲威胁如果他再提起母亲的事，就让他"和那个贱人一样下场"。紧急联系了学校心理老师，但似乎没有后续跟进。」
最让林雾震惊的是最后一页：
「6月15日：江厌带来一张母亲日记的照片，上面记载了长期遭受家暴的细节。他说终于找到了证据，打算下周去警局。极度担忧他的安全，建议暂缓，但他态度坚决。」
这个日期，是江厌跳楼的前三天。
天亮时，林雾做出了决定。她把所有资料复印了一份，原件藏在自己房间的暗格里，复印件则装进书包，带去了学校。
校长办公室里，林雾把资料摊开在桌上。
"江厌是被逼死的。"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他母亲也是被谋杀的。"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皱着眉头翻看那些资料。"林同学，这些指控非常严重..."
"这里有他母亲日记的照片，有周医生的诊疗记录，还有江厌身上的伤痕照片。"林雾指向每一份证据，"只需要重新调查他母亲的死亡现场，对比伤痕位置..."
"够了。"校长打断她，"你有和江厌的父亲对质的勇气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林雾抬起头，直视校长的眼睛。"我知道他是谁。我也知道，如果江厌还活着，他会怎么做。"
当天下午，林雾被叫到了教育局。一个穿着制服的女警官接待了她，仔细查看了所有证据。
"我们会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女警官承诺道，"但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你要有心理准备。"
回家的路上，林雾绕道去了江厌的墓地。夕阳西下，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显然有人来过。她蹲下身，发现花束下压着一张名片：江氏集团董事长江振华。
林雾把名片撕得粉碎，撒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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