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书页里的告白

高二开学第一天，阮雨晴像往常一样躲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窗外的梧桐叶开始泛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摊开的《小王子》上投下斑驳光影。

"这里有人吗？"

一个清冽的男声打断了她的阅读。阮雨晴抬头，看见一个高瘦的男生站在对面，手指轻叩桌面。他穿着崭新的校服，领口别着一枚转学生的蓝色徽章。

阮雨晴摇摇头，迅速低下头，感觉耳根发烫。她向来不擅长与陌生人交流，尤其是男生。

男生轻轻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书——《小王子》的英文原版。阮雨晴偷偷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她的心跳得厉害，不知是因为被打扰还是因为那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

整个下午，两人相对无言，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直到放学铃声响起，阮雨晴才匆忙收拾书包离开，甚至没敢再看对方一眼。

第二天，阮雨晴在课本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昨天那本《小王子》，你喜欢哪个角色？——C"

字迹工整有力，像它的主人一样干净利落。阮雨晴捏着纸条，心脏砰砰直跳。她花了一整节课的时间构思回复，最后在纸条背面写下："我喜欢狐狸，因为它教会了小王子什么是驯养。——R"

她把纸条夹回课本原来的位置，一整天都在想对方会不会看到。

三天后，她在图书馆再次遇见了那个男生。他坐在老位置，面前摊开着那本英文版《小王子》。阮雨晴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坐到了他对面。

男生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你好，我是程默。"

"阮...阮雨晴。"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感觉脸颊发烫。

"我知道。"程默轻声说，"你的作业本上有名字。"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这种奇特的交流方式——通过夹在书本里的纸条。程默会在阮雨晴的课本里留下诗句或简短的问候；阮雨晴则会在图书馆的书架上留下回复，夹在程默常借阅的书籍里。

"今天数学课你回答问题时声音很好听。——C"

"体育课看到你投进三分球了，很厉害。——R"

"你写字时总喜欢把头发别到耳后，阳光照在上面像金色的瀑布。——C"

每次发现新纸条，阮雨晴都会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一个铁盒里。她开始注意程默的一举一动：他喜欢在课间靠在走廊窗台发呆，数学课上总是第一个解出难题，午餐时总是一个人坐在食堂角落...

冬天来临的时候，阮雨晴在天台发现了程默的秘密。那天她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复习，却看见程默坐在避风处，膝上摊开一本素描本。她本想悄悄离开，却被风掀起的纸页吸引了目光——那上面全是她的侧脸素描。

程默察觉到动静，猛地合上画本，耳尖通红。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阮雨晴慌乱中碰掉了自己的笔记本，散落的纸页上写满了关于程默的文字。

"我..."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最终程默弯腰捡起那些纸张，递给她时手指微微发抖。阮雨晴接过笔记本，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之后的一周，他们默契地避开了对方。纸条停止了，图书馆的座位也总是空着一个。阮雨晴无数次想主动开口，却总是在看到程默时退缩。而程默似乎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远远看见她就转身走开。

直到期末考试前一天，阮雨晴在课桌里发现了一本装订好的小册子——是程默将她的所有文字整理成册，配上精美的插画。最后一页写着："如果勇气有声音，那一定是我喜欢你。——C"

阮雨晴捧着那本小册子，眼泪砸在纸页上。她决定等考试结束就去找程默，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然而考试结束后，程默的座位空了。班主任告诉大家，程默转学了，他的父亲工作调动，全家搬去了另一个城市。

阮雨晴站在空荡荡的座位前，手里攥着一封永远无法送出的信。信纸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也喜欢你，从第一眼开始。——R"

十年后，阮雨晴成了一名插画师。她的第一本绘本《藏在书页里的告白》意外走红，出版社安排了一场签售会。

签售当天，队伍排得很长。阮雨晴低头签名，机械地回答着读者的问题。直到一本旧版的《小王子》放在她面前，书页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她抬起头，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你好，插画师小姐。"程默微笑着，眼角有了细纹，但笑容依旧干净，"我想知道，你现在还喜欢狐狸吗？"

阮雨晴的笔掉在了地上。十年光阴在这一刻坍缩成心跳的间隙。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程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边缘已经磨损："我欠你一个回答。"

阮雨晴颤抖着接过信封，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铁盒，里面躺着一封从未拆封的信："我也是。"

签售会结束后，他们坐在咖啡馆里，交换了那两封迟到了十年的信。程默的信里写着他转学的无奈和对未来的承诺；阮雨晴的信里则是她所有不敢说出口的思念。

"我找了你很久。"程默说，"直到看到那本绘本，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的风格。"

阮雨晴摩挲着咖啡杯："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我害怕。"程默苦笑，"害怕你已经忘了我，或者更糟——恨我当年的不告而别。"

夕阳透过窗户照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像极了当年图书馆里的光影。他们沉默地坐着，十年的距离既远又近。

"我现在是建筑师。"程默突然说，"设计了很多图书馆，希望有一天能遇到一个躲在角落看《小王子》的女孩。"

阮雨晴笑了，眼泪却流下来："我画了很多狐狸和小王子的故事，希望有一天能被一个懂的人看见。"

他们都知道，十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程默即将前往国外任职，阮雨晴的生活也早已扎根在这座城市。有些感情，注定只能停留在青春的记忆里。

分别时，程默轻轻拥抱了阮雨晴："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

阮雨晴靠在他肩头，闻到了和十年前一样的阳光味道："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喜欢有回应。"

夜幕降临，阮雨晴站在窗前，看着程默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翻开那本旧《小王子》，发现扉页上多了一行新字迹：

"有些故事不必有结局，因为最美的部分已经发生。——永远的小王子"

她合上书，将它与铁盒一起放回书架。窗外，初雪悄然落下，覆盖了所有来时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