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的守望

简宁的指尖在烫金字体上轻轻摩挲，"程远先生与林媛小姐"几个字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刺痛眼睛的光。请柬边缘锋利得像刀片，在她食指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痕。

"你会来吧？"电话那头程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朗，"老同学都安排在第三桌。"

简宁的喉咙动了动，咽下某种苦涩的液体。她的视线落在茶几上那个玻璃罐里——里面装满了七年来的电影票根，全部是程远随口提过想看的影片；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他推荐的每一本书；冰箱贴压着的，是他大三那年感冒时，她熬粥送药却谎称"顺路"的小纸条。

"当然。"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真为你高兴。"

挂掉电话后，简宁走到阳台。五月的风带着槐花香，楼下那棵法国梧桐已经长得比七年前高了许多。她记得程远第一次来她租的这间公寓时，曾说这棵树长得不错。

浴室镜子上凝结着水珠，简宁用指尖在其中一颗上画了个笑脸。药柜里，抗抑郁药还剩半瓶，医生上周新开的安眠药尚未拆封。她盯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三十岁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眼睛里再没有大学时看着程远打球的那种光亮。

手机屏幕亮起，是程远发来的婚礼流程表。她被安排在"老同学"桌最靠边的位置，紧邻洗手间通道。简宁轻笑一声，想起大四那年程远失恋，她陪他在KTV唱通宵，他醉醺醺地靠在她肩上说："简宁，你真是我最铁的朋友。"

当时她白色衬衫上，还沾着他为前女友哭的眼泪。

简宁花了三个晚上整理相册。第一页是大学迎新会，程远作为学生会代表在台上发言，她坐在最后一排用手机偷偷拍下的侧脸；往后翻是他第一次升职时同事拍的合照，她把自己从人群里剪出来，只留下他意气风发的笑脸；最后几页全是偷拍的背影——他喝咖啡时后颈的弧度，下雨天撑伞时被淋湿的肩线，加班后疲惫地揉眼睛的手势。

相册最后一页，她贴了一张空白页，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

"程远，我从来不是顺路。"

婚礼前一周，简宁在市中心遇见了试婚纱出来的林媛。女孩挽着程远的手臂，裙摆上的碎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简宁下意识躲进旁边的咖啡馆，透过玻璃窗看着他们走过。

程远低头对未婚妻说了什么，林媛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个表情简宁很熟悉——七年前在图书馆，程远第一次跟她说话时，她也曾这样笑过。

咖啡凉了，简宁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像极了这些年说不出口的爱意。

婚礼当天清晨，简宁换上那条程远曾说"颜色不错"的浅蓝色连衣裙。她把相册用素色包装纸包好，系上墨绿色丝带——那是程远眼睛的颜色。

药片倒在掌心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简宁想起大三那年冬夜，程远发高烧，她冒雪送药，在他宿舍楼下等了四十分钟，只为听他隔着门说一声"谢谢"。

阳光透过纱帘照在床头那封遗书上，上面只有简单一行字："请把我和相册一起火化。"

程远的婚礼在城郊庄园举行。玫瑰拱门下，他穿着定制西装等待新娘，目光扫过宾客席时，似乎停顿了一秒。

"怎么了？"伴郎问。

"好像少了个人。"程远摇摇头，"可能记错了。"

当牧师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庄园三十公里外的小公寓里，简宁的猫正挠着紧闭的卧室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程远群发的婚礼现场照片。消息栏里，一条未发送的信息静静躺着：

"其实法国梧桐，是你来之后我才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