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1）

雨水顺着图书馆的玻璃窗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许沐晴站在图书馆门口，望着突如其来的暴雨发愁。她今天出门太急，完全忘了看天气预报，现在只能干等着雨停。

"需要伞吗？"

一个温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许沐晴转身，看见一个高挑的男生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眉眼清俊，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我...我没带伞。"许沐晴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她讨厌麻烦别人。

"正好我多带了一把。"男生从背包里拿出另一把折叠伞递给她，"你是文学院的吧？我经常在图书馆看见你。"

许沐晴惊讶地抬头："你认识我？"

"许沐晴，大二，喜欢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每周三下午都会来借法国文学。"男生笑着说，"我是程远，历史系研究生。"

雨声渐大，许沐晴接过伞，指尖不小心碰到程远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慌忙缩回手，耳尖发烫。

"谢、谢谢。"她结结巴巴地道谢，撑开伞冲进雨里，心跳快得不像话。

那天晚上，许沐晴辗转难眠。程远的笑容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她翻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那个通过图书馆群聊加上的微信号发了条消息："今天谢谢你的伞，改天还你。"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

"不着急。明天下午你还会去图书馆吗？我有些法国文学的问题想请教你。"

许沐晴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尖叫。她回了个"好"，然后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美好的梦。程远会在图书馆为她留好位置，桌上放着一杯热可可；他会记得她喜欢的每一本书，时不时在她书包里塞一本她提过想看的；下雨天他总会出现，撑着一把大伞等她。

一个月后的傍晚，他们在校园的樱花树下接吻。程远的嘴唇柔软温暖，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许沐晴闭着眼，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听见。

"我喜欢你，沐晴。"程远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比喜欢春天的樱花还要多一点点。"

许沐晴笑了，眼角有泪光闪烁："只有一点点吗？"

程远假装思考："那...比喜欢全世界的图书馆加起来还要多？"

"这还差不多。"许沐晴踮起脚尖，再次吻上他。

恋爱中的日子过得飞快。程远带许沐晴去城市边缘的小书店，那里有最全的外国文学作品；许沐晴则拉着程远参加文学社的朗诵会，尽管他总说自己五音不全。他们一起在深夜的校园里散步，数星星；在雨天挤在宿舍楼下的小卖部里分享一碗泡面；在期末考试前互相抽查知识点，然后因为答错而笑作一团。

许沐晴二十岁生日那天，程远送了她一本《小王子》的初版复刻，扉页上写着："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请允许我做你的小王子，即使要跨越无数星球，我也会回到你身边。——永远爱你的远"

那天晚上，许沐晴发起了高烧。程远连夜买药送到她宿舍楼下，宿管阿姨破例让他上楼。他坐在许沐晴床边，用湿毛巾为她擦脸，喂她吃药，直到她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许沐晴感觉到程远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听到他低声说："快点好起来，我的玫瑰。"

病好后，许沐晴在日记本上写道："如果幸福有形状，那一定是程远的样子。"

大三那年春天，许沐晴和程远躺在校园的草坪上，看着天上的云彩慢慢变换形状。

"毕业后你想做什么？"程远问。

许沐晴想了想："我想做编辑，或者开一家小书店。"她转头看向程远，"你呢？"

"我想和你在一起。"程远握住她的手，"我们可以一起开书店，你负责选书，我负责算账。周末不营业，就我们两个在店里看书。"

许沐晴笑着点头："听起来完美。"

程远突然坐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许沐晴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求婚。"程远笑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简单的银质书签，"一人一个，等你答应嫁给我的那天，我再换戒指。"

许沐晴接过书签，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这是..."

"张悬的歌词。"程远轻声说，"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许沐晴紧紧抱住程远，嗅着他身上淡淡的书墨香。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在最幸福的时刻露出獠牙。

那天是寻常的周三，许沐晴下课后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找程远，但他不在常坐的位置。她给他发了消息，没有回复；打了电话，提示已关机。起初她以为程远临时有事，但直到图书馆闭馆，他依然杳无音信。

第二天，程远的室友告诉她，程远昨晚匆匆回来收拾了行李，说有急事要回家一趟。许沐晴开始疯狂拨打程远的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

三天后，许沐晴在宿舍楼下收到了一个信封。里面是程远常戴的那条银色项链，和一封简短的信：

"沐晴：

对不起，我必须离开。请不要找我，也不要等我。你值得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被我拖累。这条项链是我最珍贵的东西，现在它属于你了。

永远爱你的远"

许沐晴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她跑遍校园每一个角落，问遍所有认识程远的人，却只得到一个消息：程远办理了休学，已经出国了。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行尸走肉。许沐晴机械地上课、吃饭、睡觉，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她的日记停在收到信的那天，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连告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