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挂掉电话,站在清安陵门口,手机还贴在耳边,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是没被老陈训过,但今晚这通劈头盖脸的“暴风批评”来得太突然了。
马戏团最近确实乱得像被风吹散的气球,债主天天堵门,演员们人心惶惶,老陈作为唯一的驯兽师兼临时总管,压力山大也是事实。
可……她也不是故意晚归的啊!
林小满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到账的三千块兼职费,咬咬牙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福兴马戏团。”
车上,她靠在后座,闭着眼睛回想刚才沈昭说的那句:“有时候,生活给的剧本虽然奇葩,但也可能藏着惊喜。”这话听着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但偏偏又那么贴合。
果然,这个人就像一块外表结了冰的红烧肉——外冷内热,只是你得先咬破那层壳才能尝到里面的香。
回到马戏团已是深夜,灯光昏黄的小院子静得出奇。
林小满刚推开铁门,就听见一个沙哑又急促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老陈从办公室冲出来,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满脸写着“我不骂你我憋得慌”。
“我不是故意晚归的,”林小满弱弱开口,“我在清安陵那边出了点状况……”
“出什么状况?墓地闹鬼?”老陈瞪圆了眼睛,“你以为你是驱魔大师吗?还是你想继承守陵人岗位了?”
“哪有那么夸张……”林小满嘟囔着低头认错,“对不起啦,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担心了。”
老陈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火气慢慢压了下去。
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几分:“你爸走的时候把这摊子交给你,我们这些老伙计都支持你。可你也不能太拼,命是自己的,万一有个闪失……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跟你爸交代?”
林小满眼眶一热,连忙摆手:“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下次一定提前报备,行不行?”
老陈哼了一声:“行不行你自己掂量。还有,明天早上有人打电话来说要在我们这儿办儿童节演出,价格还不错,你赶紧起来处理一下。”
“现在都几点了还‘明天早上’……”林小满哀嚎一声,转身回宿舍,脚步沉重得像个老年丧偶的乌龟。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林小满就被一阵刺耳的敲门声吵醒。
“林团长,清安陵来电找你!”隔壁化妆间的阿珍探头喊道。
“谁啊?!”林小满一边套衣服一边迷迷糊糊问。
“说是沈昭。”
一听这个名字,林小满立马清醒了一半。
昨晚老陈的“暴风批评”加上自己内心的小愧疚,此刻都被沈昭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冲散了。
她一边刷牙一边接通电话:“沈先生,这么早有何贵干?”
“家属感谢信要签字。”沈昭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
“哈?感谢信?我啥时候成烈士了?”
“你说对了,昨天那两个盗墓贼已经被警方带走,家属想当面致谢,但你现在身份特殊,见面容易惹麻烦,所以让我转交。”
林小满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在墓园里晃一圈,居然还能混上一封感谢信?
“那你送过来就行啊,非得让我过去?”
“有些文件需要你本人确认。”沈昭淡淡道,“而且……你昨天晚上说财政紧张,今天我刚好做了点吃的,顺带请你吃顿饭,算作劳务报酬。”
林小满差点被牙膏呛到:“你、你还记得这事儿?”
“我说话向来算数。”沈昭说完就挂了。
林小满盯着手机好几秒,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她赶紧洗漱完毕,穿了件干净的衣服,一路狂奔去了清安陵。
到了守陵人的小屋前,她才发现这里比想象中还要安静。
晨雾缭绕,松柏苍翠,连空气都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沈昭已经站在门口等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头发整齐利落,手上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
“进来吧。”他侧身让她进屋。
屋子不大,布置得很简洁,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角落里堆着几本泛黄的古籍和档案册,墙上挂着几张旧地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墓位编号。
“坐。”沈昭将碗放在桌上。
林小满凑近一看,是一碗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红烧肉。
她愣住了:“这就是你说的劳务报酬?”
“你嫌少?”沈昭挑眉。
“不不不!”林小满立刻坐下,拿起筷子,“我是觉得……你居然还会做饭?”
“我爸教的。”沈昭淡淡回答,“他说守陵人的日子枯燥,至少得会做点好吃的,不然活不到退休。”
林小满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瞬间眼睛亮了:“天哪,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沈昭瞥她一眼:“少拍马屁,吃完赶紧走。”
嘴上这么说,他却不动声色地多添了一勺米饭。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雾洒进来,落在桌面上,映得两人之间的空气也暖洋洋的。
林小满低头扒拉着饭,心想:这家伙……毒舌是真的,温柔也是真的。
沈昭添完饭后,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墓志铭册子翻着,仿佛刚才那个默默给她加饭的人只是幻觉。
林小满嘴里还嚼着红烧肉,香味在舌尖打转,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毒舌怪也有温柔面”了。
这红烧肉不仅入味,而且炖得恰到好处,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简直是人间美味中的战斗机。
她忍不住感叹:“你爸一定是个哲学家。”
沈昭头也不抬:“怎么说?”
“能一边守陵一边教出一个会做顶级红烧肉的儿子,这不是哲学是什么?”林小满夹起一块肉晃了晃,“我怀疑他不是人,是神仙下凡!”
沈昭嘴角抽了抽,终于放下手里的书,“我爸是普通工人出身,后来接了守陵人的班,没什么大理想,就是喜欢安静地活着。”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但他觉得,哪怕日子再冷清,也要把日子过得有味道一点。”
林小满听得怔了一下,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毒舌又高冷的男人,背后藏着一层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她低头扒拉了一口饭,心里莫名有点堵,赶紧转移话题:“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的?”
沈昭瞥了她一眼:“大概十岁吧,我爸说,‘人可以孤独,但不能潦草’。”
这句话像是被风吹进耳朵里,轻轻一碰就落进了心里。
林小满沉默了几秒,突然笑嘻嘻道:“那你以后可得常请我吃饭啊,不然我怕我会饿死。”
沈昭合上书,语气毫无起伏:“做梦。”
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已经不像刚见面时那样剑拔弩张,反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和默契。
吃完饭,林小满拍了拍鼓鼓的小肚子,一脸满足:“下次我请你吃马戏团招牌炒饭。”
沈昭挑眉:“希望别比猫食还难吃。”
林小满瞪眼:“毒舌怪!”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动作利落地把碗筷收拾好,一边哼着走调的小曲一边往外走。
沈昭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舒展。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小满站在门外,回头看了眼那扇老旧木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便利贴,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句:
“下次还想吃。”
她弯下腰,轻轻地塞进门缝里。
转身走了几步,她摸出手机,打开银行APP准备看看昨天兼职到账的钱——
“哎哟喂!”她眼睛一亮,差点跳起来!
账户余额稳稳地多了个3,000块!
虽然这点钱对50万的债务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靠自己赚来的钱,而不是靠着嘴皮子、冷笑话或者临时救场拼回来的“救命稻草”。
她兴奋地绕着门口转了个圈,嘴里嘟囔着:“我终于不是靠冷笑话养活马戏团了!”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像是一种小小的胜利。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屋内,沈昭捡起了那张纸条,盯着那句歪七扭八的字看了几秒,嘴角竟难得地勾了起来。
他将纸条随手放进了桌边的旧铁盒里——那里装着父亲生前给他写的信,还有几张泛黄的照片,以及一些不知为何一直舍不得丢的东西。
这一张纸条,似乎也悄然成为其中之一。
风穿过清安陵的松柏,带来初夏的气息。
一场属于平凡人却不平凡的故事,正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