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医院的急诊楼灯火通明,惨白的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急诊大厅的地砖上。花无期刚冲进门,怀里的素描画突然发烫,背面朱砂符咒红光闪烁。她低头看去,符咒边缘正在卷曲发黑,像被大火灼烧。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旋转的红蓝灯光在她脚边投下晃动的光斑。两个护士推着担架车狂奔而过,花无期听见她们心里同时在骂:"又是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第三个了!""邪门得很,医生查不出任何原因..."
她攥紧发烫的素描画冲向电梯。八楼的新生儿重症监护室亮着刺眼的白光,走廊尽头站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围着护士站的电脑屏幕争论。花无期发动能力,乱七八糟的念头像潮水般涌来——'心率曲线怎么会突然变成直线''午夜三点十七分...刚好是子时转丑时' '家属闹得厉害,再这样下去医院要被告上法庭...'
"让让!"护士撞了她一下,手里的输液瓶晃出几滴药水,落在花无期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抬头时正对上主治医生惊恐的脸。
"林小姐?!"王医生手里的病历本啪嗒掉在地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没通知家属..."他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不对...你不是彤彤的家属..."
花无期这才想起身份证上的新身份。她捡起病历本递过去,指尖划过"林微"的名字时,纸张传来针扎似的刺痛。能力范围内,王医生的想法像炸开的鞭炮——'这个女人怎么跟育婴室第一个夭折婴儿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右眼那颗痣...'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门突然发出哐当巨响。穿粉色睡衣的女人正用头撞门,声音嘶哑地哭喊:"让我看看我的孩子!他还活着对不对?!"几个护士死死拉住她,女人挣扎中露出脖子上的银锁片——跟李秀莲给彤彤戴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的生辰八字被人用红漆涂黑了。
花无期的素描画突然飘起来,背面符咒红光直射女人眉心。女人惨叫一声,身体软倒在护士怀里,眼睛翻白,嘴角流出黑色的涎水。
"快叫保安!"王医生手忙脚乱地按铃,"又是一个被邪祟附身的家属!"
花无期趁机溜进重症监护室。恒温箱的蓝光将十几个婴儿照得像水族馆里的观赏鱼,最里面那个恒温箱前站着个穿黑斗篷的人影,正往连接婴儿的氧气管里吹着什么。
"别动!"花无期冲过去,怀里的素描画突然散开,符咒化作金线飞向人影。斗篷被金线缠住,露出底下花白的头发——竟然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亮得吓人。
老太太咧嘴笑,露出仅剩的三颗黄牙:"彼岸花?阎王爷居然舍得放你出来?"她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花无期手腕,"正好,用你的妖力给我的'孩子们'补补元气。"
花无期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血管往上爬,冻得她骨头疼。十步之内,老太太的想法像毒蛇般钻进脑海——'还差七个童男童女...就能凑齐阴阳五行...' '张启山那个废物连个曼珠沙华都搞不定...' '等炼成婴煞,阎罗殿我都敢闯...'
"婴煞?"花无期反手掐住老太太脖子,"你往孩子身体里塞了什么?"素描画的金线越收越紧,勒得老太太咯咯直响。恒温箱里的婴儿突然同时睁开眼睛,眼球漆黑一片,没有眼白,小手拍打着玻璃,发出指甲刮擦的刺耳声音。
老太太笑出了眼泪:"下一个就是你..."她突然张口吐出团黑雾,直扑花无期面门。黑雾里传来婴儿的尖啸,震得她耳膜生疼。素描画突然爆发出强光,照亮黑雾中蜷缩的十几个透明人影——都是夭折婴儿的魂魄,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动弹不得。
"书呆子...?"花无期摸着发烫的素描画,金线正在慢慢褪色。老太太趁机挣脱束缚,枯瘦的手指插进最近的恒温箱。婴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像颗被吸干汁的葡萄。
"三点十五分。"老太太看着墙上的石英钟冷笑,"还有两分钟..."
花无期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旁边的金属托盘砸向恒温箱控制面板。警报声立刻响彻整个楼层,猩红的警示灯开始闪烁。老太太被刺眼的红灯照得尖叫出声,身体像被灼伤般冒出白烟。
"阳火..."她哀嚎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输液架,"彼岸花的阳火...你怎么会有..."
花无期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玉佩正在发烫,刻着"书"字的地方渗出金色液体,顺着掌心纹路流动,像极了书知言画符时用的朱砂。她发动能力,十步之内所有婴儿的心声突然涌入脑海——'冷...好冷...' '妈妈...抱...' '脖子上的绳子...好紧...'
"绳子?"花无期看向恒温箱里干瘪的婴儿,脖颈处果然有圈淤青,形状像根细细的红绳。老太太还在地上打滚,黑色斗篷已经烧成灰烬,露出里面贴满符咒的寿衣。
"阻止不了的..."老太太疯笑着,嘴角流出黑血,"阴阳村的仪式一旦开始...必须凑齐九九八十一个童男童女..."
花无期的玉佩突然飞到空中,射出金光在墙上投影出画面——阴暗的地下室里,几十个婴儿被泡在装满黑色液体的陶罐里,每个罐口都缠着红绳,上面挂着生辰八字木牌。最中间的陶罐最大,里面蜷缩着个眼睛流血的女婴,脖子上戴着跟李秀莲同款的银锁片。
"彤彤?!"花无期瞳孔骤缩,金光画面突然消失。墙上的石英钟显示三点十七分,秒针正在疯狂转动。所有恒温箱同时发出警报,婴儿们的心跳曲线变成直线。
老太太狂笑不止:"第八个!还差七十三个!"
花无期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抓起发烫的玉佩按在老太太眉心,金光顺着寿衣上的符咒蔓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老太太的惨叫声撕心裂肺,身体像融化的蜡一样瘫软下去,最后只剩下堆冒着黑烟的灰烬和一块刻着"阴婆"的木牌。
玉佩突然掉回花无期手心,冰凉刺骨。她冲向最近的恒温箱,婴儿已经没了呼吸,小脸青紫,脖颈处的红绳印记格外醒目。素描画飘到她面前,背面符咒完全变黑,像块烧焦的纸片。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王医生带着警察冲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八个停止心跳的婴儿,脸色惨白如纸:"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花无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怀里的素描画突然散开,化作千万张纸片飞向八个婴儿。金光闪过,婴儿们原本平直的心跳曲线突然开始跳动,微弱但稳定。
"活...活了?"护士尖叫着扑到恒温箱前。
王医生瞪大了眼睛,看着花无期怀里突然出现的笔记本——生死簿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样,封面上"生死簿"三字闪着金光。他刚想说什么,突然按住胸口倒在地上,眼睛翻白,嘴角流出黑血。
花无期发动能力,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王医生脑子里空空的,像个被抽空的容器。她翻开生死簿,王医生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最新一页,阳寿本该还有三十年,现在却被红色的墨点覆盖。
"书呆子?"花无期摸着发烫的笔记本,"这是怎么回事?"
笔记本突然自动翻页,停在记载林微身份的那页。照片上的女人右眼流血,顺着脸颊滴落,在身份证上汇成一道小溪。花无期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月光下,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影一闪而过,胸前的银莲花徽章在夜色中闪了一下。
七个婴儿的哭声同时响起,打破了重症监护室的死寂。花无期合上生死簿,转身冲向楼梯间。她跑得飞快,怀里的笔记本突然掉落,散发出万丈金光。
月光下,笔记本化作书知言的样子,半透明的身体靠在消防通道扶手上,青衫沾着血迹,嘴角挂着苍白的笑。
"跑那么快..."他咳嗽两声,嘴角溢出黑色液体,"赶着去投胎?"
花无期冲过去想扶他,手指却穿过他的身体。书知言的身体突然变得更加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雾。
"你怎么回事?"花无期声音发颤,"刚才在太平间不是还好好的吗?"
书知言笑了笑,想抬手擦她的眼泪,却在中途垂落:"用原型保护你...消耗太大..."他从怀里掏出块红糖姜糖,托在掌心,"忘川边的特产...本来想给你惊喜..."
姜糖突然化作金光消散。书知言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只有胸前的判官笔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那个银莲花徽章..."花无期抓住他手腕,尽管知道抓不住,"是地府的人?他们来抓你了?"
书知言突然剧烈咳嗽,半透明的手指指向她怀里的生死簿:"翻开最后一页...阴阳村的密室地图..."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心林微...她不是..."
话音未落,书知言的身体突然化作漫天金光,像萤火虫般飞向夜空。花无期站在原地,手里攥着支冰凉的判官笔,笔尖还沾着墨汁,在她手背上留下道黑色的印记。
楼下传来警笛声。花无期摸出那把沾着书知言墨汁的判官笔,在掌心划出符咒。金光闪过,她的身影消失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只留下满地闪烁的金粉,像极了忘川边盛开的曼珠沙华花瓣。
医院对面的居民楼顶,穿西装的男人收起望远镜,胸前的银莲花徽章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声音毫无感情:"阎王大人,猎物朝着阴阳村方向移动了。"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碎裂的声音,夹杂着阎王暴怒的吼声:"废物!两个祸害都看不住!"
男人挂了电话,转身看向身后——十几个穿黑袍的人影站在夜色中,手里拿着缠红绳的桃木剑,眼睛泛白,跟天台上被控制的那几个一模一样。
"找到阴阳村的密室,拿回生死簿。"男人声音像毒蛇吐信,"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袍人齐齐点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男人看着城西的方向,嘴角勾起冷笑,右手轻轻抚摸胸前的银莲花徽章,那里刻着行极小的字迹:地府特别行动科,林微。
\[未完待续\]#第十八章:忘川水寒
青灰色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仪表盘显示凌晨四点十七分。花无期攥着判官笔,笔尖在掌心刻出的符咒突突跳动,像书知言最后那个没说完的句子。后视镜里,三辆黑色轿车幽灵般贴着后保险杠,大灯穿透雨幕,在后备箱上投下蛛网似的裂痕。
"吱——"越野车突然侧滑,轮胎碾过路边碎石。花无期猛打方向盘,车头擦着悬崖护栏擦过,玻璃窗映出她右眼那颗痣——刚才照后视镜时突然冒出来的,跟林微照片上的位置分毫不差。副驾驶座上的生死簿自动翻开,林微的身份证照片正在渗血,染红了"死亡日期:未知"那栏。
后车突然加速撞击车尾。花无期的额头磕在方向盘上,血腥味混着生姜糖的辛辣气涌上来。书知言最后塞给她的红糖姜糖早化作金光,可那股暖辣味却像刻进了骨髓,此刻正顺着血管往四肢蔓延。生死簿哗啦啦翻到密室地图页,阴阳村三个字正在渗出黑水,晕染了整个版面。
"砰!"又一次剧烈撞击,后备箱突然弹开。花无期从后视镜看见穿黑袍的人影扑出来,桃木剑上的红绳在风中展开,像条猩红的蛇。她狠踩油门,引擎发出垂死嘶吼,越野车冲过弯道时,后车门被扯掉半扇,冷风灌进来卷起生死簿的书页。
地图上渗出的黑水突然凝固,在副驾驶座上聚成只手掌大小的陶罐——跟书知言玉佩投影里的模样一模一样。罐口缠着红绳,下面坠着木牌,生辰八字被红漆涂得刺眼。花无期伸手去碰,陶罐突然发烫,内壁传来细碎的抓挠声,像有东西在里面拍打着要出来。
"妈妈......"
稚嫩的声音从罐口飘出。花无期的手顿在半空,方向盘不受控制地打偏。越野车冲下路基,撞断两棵松树后卡在陡坡上。后车随即停下,黑袍人踩着碎玻璃围上来,桃木剑拖在地上划出火星,红绳无风自动。
生死簿突然飞起来,书页割破最近那个黑袍人的喉咙。花无期趁机抓起陶罐滚下车,落地时压断根枯枝,咔嚓声在寂静山林里格外响亮。身后传来黑袍人倒地的闷响,她回头看见生死簿正悬在空中,每一页都渗出金光,像展开的巨大翅膀。
"走!"
熟悉的声音从金光里飘出。花无期攥紧陶罐往前跑,脚底的碎石打滑,好几次差点滚下陡坡。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树梢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却没有温度——就像书知言最后那个透明的拥抱。怀里的陶罐越来越烫,抓挠声变得急促,红绳勒得她手腕生疼。
转过山坳,阴阳村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村口的老槐树枝桠扭曲,树身上贴满黄色符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花无期刚踏过刻着八卦的石头门槛,陶罐突然自己打开,里面滚出个银锁片——跟李秀莲给彤彤戴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刻着的生辰八字不是彤彤的,而是"林微"。
"你终于来了。"
祠堂方向传来女人的声音。花无期抬头看见穿白大褂的人影站在石阶上,胸前的银莲花徽章在月光下闪着冷光。那人摘掉口罩,露出张跟身份证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脸,右眼那颗痣正在滴血,顺着下巴滴在纯白的大褂上,晕开一朵朵红梅。
"我不是林微。"花无期握紧判官笔,笔尖的墨汁开始发烫,"你是谁?"
女人笑起来,声音像碎裂的玻璃:"我是地府派来的执法者。"她抬手扯开白大褂,里面穿着件绣满符咒的寿衣,跟阴婆身上那件一模一样,"也是第八十一个祭品的妈妈。"
陶罐突然剧烈震动,花无期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手臂爬上来。她低头看见红绳缠住了手腕,正在往心脏的方向收紧。祠堂里传来婴儿的哭声,此起彼伏,像有无数个孩子在同时哭泣。
"书知言为了救你,把魂魄碎片嵌进了生死簿。"女人一步步走下石阶,眼睛慢慢变成纯黑色,"而你每用一次他的符咒,都是在加速他魂飞魄散。"她的手突然指向花无期胸口,"包括现在,你手腕上的墨汁印记正在消失——那是他最后留给你的护身符。"
花无期低头看自己的手,判官笔留下的黑印果然变淡了。祠堂的哭声越来越响,陶罐里冒出黑雾,幻化成十几个透明的婴儿人影,脖子上都缠着红绳,眼睛里流着血泪。
"你以为你在救人?"女人狂笑,寿衣上的符咒突然亮起红光,"阴婆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婴煞从一开始就是你!"她猛地扯开水晶吊坠,里面露出片干枯的曼珠沙华花瓣,"你根本不是人,是书知言偷藏在阳间的彼岸花种!"
祠堂门突然大开,里面摆满了泡着婴儿的陶罐。最中间那个最大的陶罐里,彤彤正蜷缩在黑色液体里,脖子上的银锁片闪着红光。花无期冲过去想打开陶罐,手腕却被红绳死死缠住,越收越紧。
"子时转丑时,正好是你破土而出的时辰。"女人站在她身后,声音轻得像耳语,"九九八十一个祭品,最后一个就是你自己。"
红绳突然勒进皮肉,花无期感觉生命力正在流逝。怀里的生死簿滑落,自动翻开最后一页——那里本该是阴阳村的密室地图,此刻却出现了书知言的字迹:
"忘川河边的姜糖还没来得及给你尝,彼岸花要是开了,记得给我留一朵。"
金光突然从生死簿里爆发出来,所有红绳在瞬间断裂。书知言的声音回荡在祠堂里,带着平时没有的温柔:"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
女人惨叫着后退,寿衣上的符咒寸寸碎裂。花无期扑到陶罐前,徒手掰开盖子。黑色液体顺着指缝流下,她抱起彤彤时,发现女婴怀里揣着块啃了一半的红糖姜糖,糖纸上还沾着青色的墨渍。
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花无期看着怀里熟睡的彤彤,又看了眼正在消散的金光,突然明白书知言为什么说林微有问题——祠堂供奉的牌位上,"林微"的名字赫然在列,生卒日期显示她已经死了二十年。
祠堂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花无期抱着彤彤躲进供桌下,透过桌布缝隙看见穿黑袍的人再次围上来,领头的男人胸前戴着银莲花徽章,手里捏着块沾血的木牌,上面刻着三个字:
"阴阳判"
彤彤突然在她怀里动了动,小手抓住她的手指。花无期低头看见女婴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祠堂梁上悬挂的东西——那是根穿满银锁片的红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刚好八十一个。
而最后那个空着的挂钩,正对着她右眼那颗正在发烫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