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嫁衣铺在地上像摊开的血池,银莲花的香气甜得发腻。书知言抱着彤彤连退三步,后腰撞在供桌上发出闷响,案头的功德箱"哗啦"一声翻倒,铜钱滚落声里混着细密的针线声。
"姐姐说了,新容器比上一个听话。"嫁衣新娘缓缓抬头,脸上蒙着层红盖头,盖头边缘绣的银莲花正在夜色里发光。她伸出缠满红线的手,指甲缝里渗出银色花蜜,"把镇魂珠交出来,我让你做个全尸。"
书知言感觉怀里的彤彤抖得像片落叶,小手死死揪住他的衣领。饕餮纹烫得他心口发疼,那些纠缠在脚踝的银线突然收紧,勒得他骨头咯吱作响。
"我姐姐三百年前就该夺舍成功的。"新娘踩着满地铜钱走近,裙摆扫过地面时留下串银色脚印,"要不是你这蠢货非要挡着......"
"闭嘴。"书知言突然开口。他低头看见彤彤后颈的曼珠沙华胎记正在发黑,那些原本散落在城隍庙的鼎片突然从四面八方飞来,在他周身旋转成金色漩涡。
阿福尖叫着抱住头蹲在地上,十二道生肖虚影被银线捆成一团,林墨的乾坤带在她手中寸寸断裂。铜镜里忘川河畔的倒影扭曲变形,老槐树下的红裙女子突然转过身——这一次书知言看清了她的脸,眼角那道月牙形伤疤正在流血。
"知言......"花无期的声音从铜镜里传来,带着电流穿过般的杂音,"银莲花......怕血......"
书知言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在口腔炸开。他抬手按住彤彤后颈,把温热的血迹按在那朵发黑的曼珠沙华胎记上。彤彤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浑身滚烫得像团火炭。
"找死!"嫁衣新娘的盖头无风自动,露出张布满缝线的脸。她五指成爪扑过来,指甲上的银线绷得笔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镇魂珠是我姐姐的!"
书知言侧身躲过这一击,新娘的爪子擦着他耳畔飞过,供桌后的墙壁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鼎片组成的漩涡突然加快旋转,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彤彤突然停止哭泣,小手抓住书知言淌血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尖锐的疼痛让书知言闷哼出声,却看见彤彤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地上,那些银色莲花竟像被灼伤般蜷缩起来。新娘发出凄厉的惨叫,盖头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彤彤的牙齿:"曼珠沙华的牙......不可能......"
书知言突然想起花无期说过,曼珠沙华的精魂有三魂七魄,刚才回归的不过是其中一魂。现在看见彤彤能伤到这新娘,心口那块饕餮纹突然烫得更厉害了——这根本不是镇魂珠的力量,是花无期的魂魄在保护他们。
"姐姐不会骗我......"新娘突然神经质般笑起来,她身上的嫁衣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缠满黑线的身体。那些黑线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地上组成银莲花的形状,"三百年前她就该成功的......为什么......"
书知言抱着彤彤后退到铜镜前,镜面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往里面拖。他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在变老,头发白了又黑,皮肤烂了又生,永远困在三百年前那个雪夜。
"爹!"彤彤突然喊出声。她小手按在镜面上,黑色的曼珠沙华从她掌心蔓延开来,在裂纹处开出朵朵小花。铜镜剧烈震动,裂缝里涌出黑色潮水般的影子——都是些穿着嫁衣的女人,面目模糊,伸出枯枝般的手想要抓住书知言。
"这是往生镜里的执念。"林墨突然扑过来,甩出最后半条乾坤带缠住新娘脚踝,"银莲花主三百年前没做成的事,这些女人帮她做了三百年!"
阿福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梁上,正往下扔着燃烧的香烛:"元帅说了烧光她们!"火星落在银莲花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新娘的惨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书知言趁机咬破另一只手的指尖,将血滴在旋转的鼎片上。金色漩涡突然暴涨,那些铜镜里爬出来的鬼影瞬间被绞成碎片。彤彤的身体在怀里微微发光,后颈的曼珠沙华胎记变得鲜红欲滴。
"不——!"嫁衣新娘发出绝望的嘶吼。她身上的黑线突然绷直,将林墨和阿福缠成粽子,狠狠撞向书知言,"一起死!"
书知言抱着彤彤往旁边翻滚,供桌被撞得粉碎。他刚要起身,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饕餮纹竟然在发烫的同时渗出黑血。铜镜里的花无期焦急地拍打着镜面,嘴里说着什么却听不真切。
"姐夫!红绳!"阿福突然喊出声。他不知什么时候掏出把剪刀,正奋力剪断缠住脚踝的银线,"用花前辈的引魂花......"
书知言这才看到林墨发髻上那根红绳掉在脚边,上面缠着那片风干的曼珠沙华花瓣。他伸手去捡,新娘却如影随形地扑过来,指甲直接刺向彤彤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饕餮纹突然爆发刺眼金光。鼎片组成的漩涡瞬间扩大,将整个城隍庙都罩在其中。书知言感觉有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抬头看见花无期竟从铜镜里钻了出来,红裙翻飞间黑气缭绕。
"看什么看?还不快帮忙!"花无期瞪他一眼,手里突然多了根判官笔,笔尖沾着的不是朱砂而是黑色的曼珠沙华汁液。她转身将笔刺入新娘眉心,惨叫声中那些银线突然开始燃烧,"三百年前让你跑了,真当老娘是好欺负的?"
衣新娘的身体快速消融,化作满地银色液体。林墨和阿福跌坐在地,看着花无期半天说不出话。铜镜开始发出咔咔的碎裂声,书知言突然想起阎王说的——花无期的精魂只回来了三成。
"无期......"他伸手想去碰她,却发现指尖穿过了她的衣袖。花无期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红裙边缘像燃烧般卷曲。
"哭什么丧。"花无期白他一眼,伸手揉了揉彤彤的头发,小姑娘舒服地蹭了蹭她的手心,"老娘只是暂时回去待着,等镇魂珠完全融合......"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色的血,"记得......把忘川河畔的桂花酿......埋在......"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就化作漫天花瓣。铜镜"哗啦"一声碎裂,书知言抓住最后一片花瓣,入手冰冷刺骨。彤彤在怀里突然醒了,小手抓住那片花瓣咯咯笑:"花花......甜的。"
城隍庙突然恢复光亮。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尘埃飞舞的光柱。林墨和阿福面面相觑,地上的银线和嫁衣都消失无踪,只有满地香灰证明刚才的激战不是幻觉。
"元帅让我们......护送少主和先生。"林墨突然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颤。她捡起地上的乾坤带,那些断裂处正在自动修复,"往生镜碎了,但银莲花的人肯定还会来。"
阿福从梁上跳下来,手里捧着个缺了口的葫芦:"这个给你。"他献宝似的塞给书知言,"元帅说这是三百年前的桂花酿,本来想自己喝的......"
书知言打开葫芦塞,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想起花无期说过最怀念忘川河畔的桂花酒,眼眶突然发热。彤彤在怀里伸手要抢葫芦,嘴巴砸吧着念叨:"甜......要甜......"
"去准备马车。"林墨突然对阿福说。她从袖中掏出张黄符,往地上一抛顿时化作只信鸽,扑棱棱飞出窗外,"我们得在日落前离开这里,银莲花的人很快就会找到城隍庙。"
阿福吐了吐舌头,抓起地上散落的芝麻糕塞进怀里:"知道啦小管家婆。"他转身跑向后院,蓝布短打的衣角在门槛上蹭了蹭灰。
书知言抱着彤彤走到铜镜碎片前,地上除了裂纹什么都没留下。但他能感觉到胸口的饕餮纹在微微发烫,像是花无期在回应他的触摸。彤彤的小手摸着他的脸,突然吐出块黑色的东西——是那片曼珠沙华花瓣,此刻竟凝成了颗黑色的珠子,在掌心微微发光。
"镇魂珠......"林墨倒吸口凉气,连忙从腰间解下个锦囊,"快收好!这东西不能见光!"
书知言接过锦囊时,珠子突然烫得惊人。彤彤咯咯笑着把珠子塞进锦囊,又伸出小手摸向他胸口的饕餮纹:"爹爹......烫。"
后院传来阿福的吆喝声:"马车备好啦!再不走太阳要下山咯!"
书知言把锦囊贴身藏好,抱着彤彤往外走。经过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碎裂的铜镜,阳光正好照在裂纹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胸口的饕餮纹突然轻轻跳动,像是有人在隔着皮肉亲吻他的心脏。
城隍庙外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包子铺的蒸笼冒着白气,油条在油锅里发出滋滋声响,赶早集的人们提着篮子匆匆走过。书知言抱着彤彤坐上停在巷口的马车,林墨和阿福正在往车上搬行李,其中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里面是什么?"他敲了敲木箱,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
林墨往嘴里塞了个芝麻糕含糊道:"元帅给的见面礼。"她拍了拍箱子上的封条,上面画着个张牙舞爪的饕餮图案,"说是斩妖剑和......些乱七八糟的符咒。"
阿福突然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我偷偷听见元帅说,这里面还有三百年前的风流账。"他指了指书知言的胸口,"特别是某只曼珠沙华偷喝桂花酒之后......"
"阿福!"林墨的脸瞬间红透,抓起个苹果砸过去。阿福笑嘻嘻地躲开,车夫突然咳嗽了两声:"再不上路,小的就要多收银子了。"
书知言低头看着怀里打哈欠的彤彤,小姑娘眼角那抹狡黠越来越明显。他想起刚才花无期从铜镜里出来时,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却让他心安得不像话。
马车缓缓驶离城隍庙,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书知言掀起窗帘,看见街角包子铺前站着个穿红裙的女子背影,正在回头看向马车。风掀起她的长发,露出后颈那朵栩栩如生的曼珠沙华印记。
"爹爹?"彤彤揉着眼睛坐起来,小手指向窗外,"花花......"
书知言再看时,街角已经空空如也,只有片红色的花瓣悠悠飘落,粘在刚刚经过的算命先生幡子上,随着风轻轻摇晃。
胸口的饕餮纹又开始发烫,这一次却不再灼人,反而像是有人把温暖的手贴在他心口。书知言低头亲了亲彤彤额头,看着女儿手心那颗黑色镇魂珠在锦囊里微微闪光,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银莲花主也好,三百年的执念也罢,只要她还在,他就没什么好怕的。毕竟他可是连地府都敢掀翻的男人,带着老婆孩子闯人间,想想都觉得有趣得很。
阿福突然从前面车厢钻进来,手里拿着块算命先生丢下的布条:"快看快看!上面写着'前方有美人劫'!"他兴奋地挥舞着布条,被林墨拎着后颈拖了出去,车厢里传来两人打闹的声音。
书知言失笑地摇摇头,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桂花酿的葫芦。酒香混着曼珠沙华的苦涩,在车厢里缓缓弥漫开来。彤彤抢过葫芦抱在怀里,小脑袋靠在他胸口,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马车转过街角时,书知言看见算命先生正在收拾摊子,肩上停着只通体乌黑的乌鸦,正歪着头看他,眼里闪着诡异的红光。那乌鸦突然张口,发出沙哑的叫声:"找到你了......"
车夫猛地一甩鞭子,马车加速冲过街口。书知言把彤彤抱紧些,指尖抚摸着胸口发烫的饕餮纹,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
乌鸦的啼叫像生锈的铁片划过玻璃,书知言捏紧了葫芦。车夫的脊背绷得笔直,马鞭在车辕上缠了三圈,指节发白。
"别停。"书知言掀开隔壁车帘。林墨正把符咒贴在厢壁,阿福捧着桃木剑抖得像筛糠,"它在跟着车轮印子飞。"
乌鸦突然撞上车顶,笃笃作响。林墨的符咒"噼啪"炸开金光,车顶破出个拳头大的窟窿。乌鸦掉在车厢中央,却在落地瞬间化作团黑雾,凝成个穿皂隶服的少年,怀里抱着支开花的银莲。
"银莲花主有令。"少年咧嘴笑,露出两排尖牙,"取先生项上人头,赏我百年修为。"
阿福举剑劈过去,桃木剑却穿雾而过。少年掐住阿福脖子提溜起来,银莲的花瓣蹭过阿福脸颊,皮肉顿时滋滋冒烟。林墨甩出乾坤带缠住少年手腕,却见他手臂像墨汁般溶解,又在别处凝出新的肢体。
"是影子。"林墨咬破舌尖,血滴在乾坤带上,红光顿时逼得少年后退半步,"抓住本体才能打散他!"
书知言突然扯开衣襟,饕餮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黑雾少年的眼睛突然睁大,像是看见什么可怖之物,银莲"啪嗒"掉在地上,在阿福手背上烧出个血洞。
"饕餮印......"少年的声音变成无数人的合音,"三百年前那个女人......"
车顶的窟窿突然涌进更多黑雾,化作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皂隶少年。阿福疼得嗷嗷叫,手背的伤口正往出冒银线。林墨的符咒很快用完,被逼得连连后退。
书知言把彤彤塞进怀里护好,摸出那个装桂花酿的葫芦。酒液泼在黑雾上发出淬火般的声响,少年们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突然想起花无期从铜镜里钻出来的样子——红裙翻飞,判官笔染血。
"想知道她三百年前为什么失败?"书知言故意拖长语调。黑雾少年们果然动作一顿,"因为她把所有法力都凝成了这个印。"他拍了拍胸口的饕餮纹,金光突然暴涨。
距离最近的少年瞬间被金光吞噬,化作片焦黑的羽毛。其余的少年面露恐惧,却没后退半步。书知言突然闻到甜得发腻的香气——是地上那朵银莲在悄悄绽放,花瓣边缘渗出银色花蜜。
"陷阱!"林墨扑过来推开他。花蜜滴落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银线从地底钻出,织成个巨大的网兜头罩下。书知言抱着彤彤滚到角落,饕餮纹烫得他几乎要昏厥,怀里的彤彤却咯咯笑起来。
小姑娘突然揪住把黑雾塞进嘴里,像吃棉花糖般嚼得津津有味。黑雾少年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彤彤满足地打了个嗝,嘴角沾着缕黑烟,小手又伸向最近的少年。
"曼珠沙华的胃......"少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主上救命——"
黑雾突然像潮水般退去,连带着地上的银莲花消失无踪。阿福瘫坐在地,手背的伤口已经结痂,林墨正用符水帮他清洗。书知言低头看彤彤,小姑娘正把最后缕黑雾吹成泡泡,在车厢里飘来飘去。
"甜。"彤彤举着粘满口水的小手要抱。书知言刚把她搂进怀里,马车突然急刹。
车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车帘外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林墨朝书知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捏着半张黄符挪到车门边。
"救......救命......"车夫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花......花......"
林墨猛地掀开车帘。书知言看见车夫跪在地上,脖颈上缠绕着白色花瓣,那些花瓣正在往他皮肉里钻。官道两旁的槐树上开满了银莲花,每朵花都在夜色里发着光,远远望去像整片树林着了火。
穿红裙的女子站在路中央,手里把玩着串银莲花苞。书知言的呼吸骤然停止——那张脸和花无期一模一样,只是眼角没有月牙形的伤疤,笑容甜得像淬毒的蜜。
"我的好妹妹真没用。"红裙女子轻笑道,指尖划过最近的银莲花,花瓣顿时染上血色,"连个孩子都抢不过。"
彤彤突然在怀里挣扎起来,小手指向红裙女子,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呼噜声。书知言的饕餮纹烫得他几乎要跳起来,却奇怪地没有灼痛感,反而像有人在隔着皮肉轻轻搔痒。
"还给我。"红裙女子突然变脸,银莲花苞在她掌心炸开,无数花瓣组成的锁链朝彤彤飞来,"我的身体,我的镇魂珠,都该是我的!"
饕餮纹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书知言看见自己的血顺着纹络流动,在胸口画出朵曼珠沙华的形状。彤彤兴奋地拍着小手,那些飞来的花瓣锁链突然调转方向,狠狠抽向红裙女子的脸。
"不可能!"女子捂着脸后退,指缝间渗出银色的血,"你明明只有三成魂魄......"
书知言现在确定了——饕餮纹里不止有花无期的法力,还有她的残魂。他低头亲了亲彤彤发烫的额头,看见女儿后颈的曼珠沙华胎记正在发光,与自己胸口的纹路交相辉映。
"姐姐。"书知言开口,声音里混进个清冷的女声,"三百年前你输了,现在还是会输。"
红裙女子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官道两侧的银莲花同时绽放,浓郁的香气让人头晕目眩。书知言看见无数穿着嫁衣的女人从花蕊里爬出来,正是之前从往生镜里钻出的鬼影。
"杀了他们!"女子尖叫道,声音刺破耳膜,"把镇魂珠给我抢回来!"
鬼影们发出凄厉的嚎叫,像潮水般涌过来。书知言抱着彤彤退进马车,林墨正用符咒在车厢周围画圈,阿福把那个装着斩妖剑的木箱推到门边,手抖得连封条都撕不开。
饕餮纹越来越烫。书知言感觉有温暖的手臂环住他的腰,红裙的衣角扫过手背。彤彤咯咯笑着伸手去抓那若隐若现的红影,嘴里喊着"花花"。
"知言。"花无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桂花酿的醇香,"把剑给我。"
书知言突然明白了。他咬破手指按在木箱的饕餮封条上,金光闪过,箱子"咔哒"一声弹开。箱子里没有斩妖剑,只有支判官笔静静躺在黑绒布上,笔尖沾着早已干涸的黑色汁液。
鬼影们撞在符咒圈上发出滋滋声。林墨的符咒正在寸寸碎裂,阿福急得满头大汗。书知言抓起判官笔,突然感觉那支笔变得无比沉重,有另一只手与他一同握住了笔杆。
车厢外传来红裙女子疯狂的笑声:"你以为她能护住你们多久?等她魂力耗尽......"
判官笔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黑光。书知言看见花无期的身影从自己体内走出来,红裙翻飞间,黑色的曼珠沙华在她脚下次第绽放。她抬手将判官笔指向红裙女子,声音冰冷如霜:
"三百年期限到了,姐姐。"
银莲花海突然剧烈摇晃。书知言听见无数女子的哀嚎,那些鬼影正在化作飞灰。红裙女子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转身想逃,却被黑色的曼珠沙华缠住脚踝。
"不——!"
惨叫声中,花无期的判官笔刺入红裙女子的心口。书知言看见黑色的汁液从伤口涌出,在地上开出片妖异的花海。红裙女子的身体正在透明,脸上却露出解脱的笑容。
"终于......可以睡了......"
银莲花海在瞬间枯萎,化作漫天飞灰。花无期缓缓转身,红裙上沾着点点黑汁。她走到书知言面前,伸手想抚摸他的脸,指尖却在触到皮肤前停住。
"魂力要耗尽了。"她笑得有些苦涩,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淡,"这次真的......要等很久。"
彤彤突然哭闹起来,小手死死抓住花无期的裙摆不放。书知言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镇魂珠已经和彤彤融合。"花无期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银莲花的人不会罢休......照顾好自己......"
她最后深深看了书知言一眼,化作漫天黑色花瓣。书知言伸手去接,花瓣却从指缝间溜走,只在他掌心留下一缕桂花酿的香气。
马车外响起鸡鸣声。天边泛起鱼肚白,官道两旁的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林墨扶着阿福从地上站起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
"先生......"林墨欲言又止,目光落在书知言胸口,那里的饕餮纹已经恢复平静,却比之前更加栩栩如生。
书知言低头看怀里哭闹不止的彤彤,小姑娘正紧紧攥着个黑色的东西——是半片红裙布料,不知何时被她揪了下来。布料上沾着几滴黑色汁液,正缓缓渗进彤彤的掌心。
"走。"书知言把布料收好,声音沙哑,"去忘川河。"
林墨和阿福交换了个眼神,没有多问。车夫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呆呆地坐在地上,对刚才发生的事毫无记忆。书知言抱起彤彤坐回马车,发现那个装着桂花酿的葫芦不知何时破了,酒液在车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边初生的朝阳。
彤彤突然停止哭泣,小手指着水洼里的倒影。书知言低头看去,看见自己的倒影背后,站着个红裙女子,正温柔地看着他,眼角的月牙形伤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胸口的饕餮纹轻轻跳动,像是在回应某个遥远的约定。书知言握紧彤彤的小手,看着掌心那半片红裙布料,嘴角慢慢勾起抹笑容。
去找她。无论多久,多远。
马车重新上路,车轮压过散落的银莲花瓣,发出细碎的声响。书知言知道,这不是结束,或许连开始都不算。但只要胸前的饕餮纹还在发烫,只要彤彤还在笑,他就会直走下去。
直到把那个偷喝桂花酒的女人从忘川河畔带回家为止。
只是他没注意到,车辕上不知何时落了只通体乌黑的乌鸦,正歪着头梳理羽毛,眼里闪着诡异的红光。乌鸦抖了抖翅膀,羽毛间掉下张小小的纸条,被风吹着贴在车轮边,上面用血写着四个字:
「忘川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