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在官道上碾过那张写着"忘川无归"的纸条,黑乌鸦扑棱着翅膀飞上车顶,歪着头梳理羽毛。书知言把彤彤往怀里紧了紧,小姑娘攥着半片红裙布料睡得正香,后颈的曼珠沙华胎记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先生,前面就是乱葬岗了。"林墨撩开车帘,手里的符咒正在微微发烫。官道尽头的树林里飘着磷火,风卷着纸钱刮过车窗,带着股腐朽的霉味。阿福不知从哪摸出串桃木念珠,攥得佛头都快裂开。
马车突然陷进个土坑。书知言抓住摇晃的车窗,看见车轴上缠着缕黑雾,正往轮辐里钻。饕餮纹骤然发热,他低头瞥见彤彤后颈的胎记渗出细小红珠,像要滴出血来。
"下车。"书知言推开呆愣的阿福,抱着彤彤跳落地。脚刚沾地就踩碎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借着月光低头看,竟是半截腐烂的人手,无名指上还套着个银戒指。
林墨的符咒突然炸响。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渐渐凝成个穿官服的影子,腰上挂着串骷髅头钥匙。书知言认出那是地府的勾魂锁,锁尖还缠着新鲜的发丝。
"阎王有令。"影子的脸像打湿的宣纸,五官模糊不清,"曼珠沙华擅离职守,缉拿回府。"
"她现在不在。"书知言把彤彤护在身后,饕餮纹烫得胸口发疼,"有什么冲我来。"
影子突然笑出声,声音在空旷的乱葬岗里打着旋:"三百年前就不该让你活着离开忘川。"勾魂锁突然绷直,锁链上的骷髅头张开嘴,吐出团黑雾直扑彤彤面门。
书知言侧身挡在前面,黑雾撞在饕餮纹上发出惨叫。他突然想起花无期说过,地府的勾魂锁认主,只有判官才能驾驭——这影子绝不是普通鬼差。
"姐姐的味道。"彤彤突然醒了,小手戳着影子的官服,"香香的......"
影子的动作猛地僵住。书知言看见他袖中滑出半块玉佩,上面刻着"莲"字。银莲花的甜香突然弥漫开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勾起他舌尖的血腥味和心口的钝痛。
"主上说了,留他全尸。"影子突然散成无数黑雾,钻进附近的坟头里。林墨拉着书知言后退三步,地上刚才站着的地方突然裂开个大洞,无数银线从地底钻出,织成个巨大的囚笼。
"是锁魂阵!"林墨咬破舌尖喷出血在符咒上,金光却只撑了片刻就碎裂,"得找到阵眼才能破!"
阿福举着桃木剑乱挥,剑尖划过坟头时突然卡住。他用力一拔,带出半截腐朽的红棺材,棺盖裂开道缝,露出只缠着红线的手。书知言的饕餮纹突然烫得像火炭,彤彤尖叫着指向棺材:"花花!里面有花花!"
黑雾重新凝成官服影子,勾魂锁缠住书知言的脚踝往下拖。他看见棺材缝里渗出黑色的血,形状像极了曼珠沙华。饕餮纹炸开金光,影子发出痛苦的嘶吼,锁链却越收越紧。
"知言......"模糊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带着桂花酿的醇香。书知言感觉胸口的皮肤正在裂开,血珠顺着饕餮纹的轮廓往下淌,滴在彤彤的手背上。
小姑娘突然抓住勾魂锁,那些缠绕的发丝竟像活物般往她掌心钻。影子发出惊恐的嚎叫,锁链寸寸断裂,化作满地黑灰。彤彤咯咯笑着摊开手,掌心躺着颗发乌的魂珠,上面还沾着几根银色的发丝。
"姐姐的头发......"彤彤把魂珠塞给书知言,小手又去拍棺材盖,"花花睡觉觉。"
书知言的血滴在棺材缝里,黑色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棺材盖"砰"地弹开,他看见花无期穿着那件染血的嫁衣躺在里面,心口插着支银莲花,花瓣正在吸收她的魂魄,红色裙裾已经变得半透明。
"傻站着干什么?"花无期突然睁开眼,眼角的月牙疤在月色下发光,"还不快把这玩意儿拔出来?"
官服影子尖叫着扑过来,怀里抱着满满一盆银色花蜜。书知言飞身挡在棺材前,饕餮纹的金光把花蜜烧成白雾。他突然想起往生镜里的画面——三百年前的雪夜,花无期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地躺在他怀里,胸口插着同样的银莲花。
"抓住他!"影子变出更多勾魂锁,将书知言和棺材缠在一起。花蜜顺着锁链往下滴,烫得书知言皮肉滋滋冒烟。彤彤趴在棺材边咬锁链,小乳牙竟把法器咬出个豁口。
花无期突然坐起身,嫁衣无风自动。她抓住书知言淌血的手腕按在心口,银莲花发出凄厉的尖啸:"三百年了......你还是这么笨。"黑色的曼珠沙华从她伤口里涌出,在地上织成花海,将官服影子团团围住。
"主上不会放过你们的!"影子在花海中痛苦翻滚,渐渐化作颗黑色的莲子,上面刻着无数人脸。书知言认出那是之前银莲花主胸口的印记,原来这些都是她培养的替身。
花无期捂着流血的胸口咳起来,嘴角涌出黑色的血沫。书知言想扶她,却被她按住手腕——饕餮纹的金光正顺着他的血液流进她伤口,那些透明的裙裾正在恢复颜色。
"别浪费魂力。"花无期扯掉心口的银莲花,根茎上还挂着半截发黑的心脉,"这只是个分身,真正的银莲花主......在忘川河底。"
林墨突然惊呼着指向天空。书知言抬头看见满天乌鸦盘旋,每只眼睛都闪着红光,像是把夜空戳出无数个血洞。他怀里的彤彤突然哭闹起来,小手死死拽着花无期的衣角不放。
"快走。"花无期把那截红裙布料塞进彤彤手心,布料接触到小姑娘汗水的瞬间突然发光,"顺着忘川河往下游,找奈何桥边卖汤的老妪。"她突然把书知言推开,自己却被涌来的黑雾吞没,"告诉阎王......老娘罢工三百年!"
"无期!"书知言扑过去抓住她的手,却只捞到片正在消融的红裙布料。黑雾散去后,棺材里只剩下支判官笔,笔尖沾着的黑色汁液正在凝成曼珠沙华的形状。
乌鸦群突然俯冲下来。林墨拉着书知言和阿福躲进棺材,盖板刚合上就听见外面传来啄木头的声响。阿福吓得牙齿打颤,桃木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飞了几只乌鸦。
"先生你看!"林墨突然抓住书知言的手按在棺材内壁。他借着彤彤掌心的微光看去,上面用指甲刻满了字——都是"书知言"三个字,歪歪扭扭,深浅不一,像是刻了很多年。
饕餮纹突然发烫。书知言感觉有温热的呼吸喷在颈窝,像极了花无期以前在他看书时搞的恶作剧。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棺材板上有片新鲜的泪痕,正在慢慢晕开成黑色曼珠沙华的形状。
外面的乌鸦突然叫得更凶了。阿福从棺材缝往外看,只见官道尽头站着个穿黑袍的女人,脸上戴着银莲花面具,怀里抱着个黑漆漆的坛子,里面正渗出银丝般的雾气,所过之处连野草都变成了银色。
"银莲花主!"阿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翻了桃木念珠,"她怎么亲自来了?"
书知言握紧判官笔,彤彤的小手按在他手背上。他想起花无期胸口那截发黑的心脉,想起往生镜里无数穿着嫁衣的鬼影,突然明白过来——银莲花主根本不是要夺舍,她是在找自己丢失的魂魄碎片。
棺材突然剧烈摇晃。书知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盖板,指甲刮过木头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饕餮纹烫得他几乎要昏厥,彤彤却咯咯笑起来,小手在棺材板上拍打着,像是在和外面的人玩游戏。
"找到你了。"女人的声音像贴着棺材板传来,甜得发腻,"三百年前你欠我的,今天该还了。"
盖板突然裂开道缝。书知言看见银莲花面具下的眼睛,瞳孔竟是银色的,里面游动着无数细小的银线,像极了花无期心口那朵花的根茎。
彤彤突然抓住那根从裂缝里钻进来的银线,用力往外拽。女人的惨叫声刺得人耳膜疼,书知言趁机用判官笔戳向裂缝,黑色汁液顿时喷涌而出,在棺材板上蚀出个大洞。
外面传来乌鸦的惊飞声。书知言抱着彤彤爬出棺材,看见黑袍女人倒在地上,面具碎成两半,露出张和花无期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没有月牙形的伤疤,脖颈处纹满了银色莲花。
"为什么......"女人挣扎着想抓住书知言的脚踝,指甲缝里渗出银色花蜜,"三百年前你明明选择的是我......"
书知言的饕餮纹突然剧烈发烫。他想起往生镜里那个雪夜,青年的自己抱着浑身是血的红衣女子,而银莲花纹身的女人躺在不远处的血泊里,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原来三百年前的真相不是夺舍,而是选择。
"不是她。"书知言蹲下身,看见女人脖颈处的银莲花正在发黑,"三百年前我救的从来都是她。"他伸手撕掉女人的衣领,纹身下面是道陈旧的剑伤,形状和判官笔的笔尖完美重合。
女人突然凄厉地笑起来,眼泪混着银色花蜜滚落:"是啊......你每次都选她......"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作漫天银色花瓣,"但这一次......你们谁也别想跑......"
花瓣落在地上突然发芽,瞬间长成片银莲花海。书知言看见每朵花里都沉着张人脸,全是往生镜里那些嫁衣女鬼。林墨和阿福被花藤缠住脚踝,正在往地下拖,土坑边缘渗出黑色的水,散发着忘川河特有的腥臭味。
彤彤突然把那半片红裙布料扔进花海。布料接触到银色花瓣的瞬间突然燃烧起来,黑色的火焰顺着花藤蔓延,那些人脸发出痛苦的哀嚎。书知言认出那是曼珠沙华的业火,只有用魂魄献祭才能点燃。
"走!"书知言背起彤彤,拉起被困的林墨和阿福往河边跑。业火在身后熊熊燃烧,烤得他后背发烫。饕餮纹突然变得冰凉,他低头看见彤彤后颈的胎记正在消失,小手紧紧攥着那枚发黑的魂珠。
河岸边飘着艘乌篷船,船头站着个穿蓑衣的老翁,脸上盖着顶宽大的斗笠,看不见脸。书知言想起花无期说的"奈何桥边卖汤的老妪",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奈何桥在忘川上游,而他们现在明显在下游。
"大爷,能载我们过河吗?"阿福气喘吁吁地喊话。老翁没回答,只是用竹竿往岸上一点,船就自己漂了过来,停在书知言面前。
林墨突然拉住书知言的胳膊,符咒在袖中烫得吓人:"不对劲,这船上没有活人气。"
书知言低头看彤彤,小姑娘正指着老翁咯咯笑,小手拍着自己的心口,那里的魂珠正在发光。他突然想起地府的传言——忘川河上有艘渡不回阳间的船,船夫是三百年前被打下忘川的判官,因为弄丢了孟婆汤的配方。
老翁突然抬起头。斗笠下的脸布满刀疤,左眼是颗假眼珠,闪着银光。书知言看见他腰间挂着块玉佩,和刚才那个官服影子的一模一样,上面刻着"莲"字。
"上船吧。"老翁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主上等着你们呢。"假眼珠突然转了个方向,直勾勾盯着彤彤手心的魂珠,"尤其是这颗三魂七魄不全的曼珠沙华。"
河水突然翻涌起来。书知言看见河底有无数只手在抓挠船底,指甲缝里渗出银色的线。饕餮纹冰冷刺骨,他握紧判官笔,看见彤彤后颈的胎记消失处,正在长出银色的莲花印记。
"花花......"彤彤突然哭闹起来,小手使劲抓着书知言的衣领,"疼......"
老翁突然站起来,蓑衣下露出银莲花纹身的脖颈:"三百年前没夺走的身体,今天终于能拿回来了。"他扯掉斗笠,脸上的刀疤突然渗出银色花蜜,"书知言,你最喜欢的到底是哪张脸?"
船猛地摇晃起来。书知言抱着彤彤撞在船帮上,看见老翁的脸正在变化——时而变成花无期带着月牙疤的模样,时而变成黑袍女人的银莲花纹身,最后定格成张陌生的脸,眼角有颗泪痣。
"想起来了吗?"老翁的声音变成三个女人的合音,"三百年前雪夜里,死在你剑下的,到底是谁?"
饕餮纹突然裂开。书知言感觉胸口像是被硬生生剜去块肉,鲜血喷在彤彤手背上,那颗发黑的魂珠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影碎片。他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雪地里躺着三个女人,红衣的花无期,银莲纹身的银莲花主,还有个陌生的泪痣女子,而他手里的剑,插在泪痣女子的心口。
"不......"书知言捂着头跪倒在船上,鲜血顺着指缝淌进河里,激起串黑色的涟漪,"是你......都是你......"
老翁的脸变成泪痣女子的模样,笑得温柔又残忍:"答对了。"她掀开蓑衣,心口露出和三百年前一模一样的剑伤,"我找了你们三百年,就是为了今天......"
彤彤突然扑过去咬泪痣女子的手腕。小姑娘的牙齿变得尖利,嘴角溢出黑色的血,后颈的银莲花印记正在变红。泪痣女子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透明,那些银色莲花纹身竟像活物般往彤彤身上爬。
"镇魂珠!"林墨甩出乾坤带缠住泪痣女子的腰,"她想借彤彤的身体复活!"
阿福不知从哪摸出把剪刀,哆嗦着剪断爬向彤彤的银线:"元帅说了曼珠沙华怕剪刀!"银线落在船上化作小蛇,被他手忙脚乱地踩死。
书知言握紧发烫的判官笔。饕餮纹流出的血在船板上汇成曼珠沙华的形状,那些黑色花瓣突然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爬上笔杆。他想起花无期钻进他身体时的温暖,想起往生镜里无数个她死在他怀里的画面,想起忘川河畔那坛喝不完的桂花酿。
"你哪都去不了。"书知言站起身,判官笔的黑色汁液顺着笔尖滴落,在船板上蚀出个洞,"她的仇,我替她报。"
泪痣女子突然凄厉地笑起来:"你杀得了我吗?"她的身体化作无数银线,织成巨网罩向彤彤,"三百年前你就下不了手,现在更不可能......"
彤彤突然发出声尖叫。她后颈的银莲花印记炸开红光,小手抓住最近的银线,竟硬生生将其扯断。书知言看见小姑娘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像极了忘川河底最深的漩涡。
"我的......"彤彤的声音变得低沉而陌生,小手指向泪痣女子的残魂,"不准碰......爹爹......"
黑色的曼珠沙华突然从河底涌出,将整艘船团团围住。书知言听见花无期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带着桂花酿的醇香:"知言,刺她左手手心......那里是莲心......"
判官笔化作道黑光。书知言看见泪痣女子左手上有个银色莲花印记正在发光,和彤彤后颈的一模一样。他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他就是握着这只手,把剑送进了她的心口。
"对不起。"书知言刺穿那颗银色莲心的时候,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泪痣女子的惨叫响彻整条忘川河,身体化作漫天银线,被黑色曼珠沙华吞噬殆尽。
船突然剧烈晃动。书知言抱着昏迷的彤彤趴在船板上,看见河底裂开道巨大的口子,无数穿着嫁衣的女鬼从裂缝里爬出来,朝他们伸出枯瘦的手。林墨和阿福背靠背站着,符咒和桃木剑都在微微颤抖。
"抓紧我!"书知言把彤彤塞进怀里,起身冲向船头。饕餮纹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黑色曼珠沙华顺着船板蔓延,在船头凝成花无期的身影。她伸出手,掌心躺着颗黑色的珠子,上面刻着彼岸花的花纹。
"镇魂珠......"书知言握住她的手,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倒流,"你......"
花无期的红裙正在变得透明,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老娘说过会回来的。"她突然吻上书知言的唇,带着血腥味的桂花酿气息涌入他喉咙,"记得把忘川河畔的酒......埋在奈何桥边第三棵槐树下......"
身影化作漫天花瓣时,书知言抓住了那颗镇魂珠。珠子接触到饕餮纹的瞬间突然融入他的胸口,剧痛中他听见阎王暴怒的吼声从地府传来:"书知言你这个混账!又把忘川河弄决堤了——!"
河水突然退潮。书知言抱着彤彤站在干涸的河床上,林墨和阿福瘫坐在裂缝边缘,远处传来孟婆汤洒了满地的香气。彤彤后颈的银莲花印记已经消失,只留下原来那颗鲜红的曼珠沙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阿福啃着从船上找到的馒头,含糊不清地问。林墨正在收拾散落的符咒,时不时偷看河对岸那个戴斗笠的身影。
书知言握紧彤彤的小手,看见花无期留下的判官笔正在他掌心变成纹身,和饕餮纹交织在一起,像朵盛开的曼珠沙华。他想起三百年前没说完的那句话,想起忘川河畔埋着的酒,突然笑出声来。
"去奈何桥。"书知言把彤彤举过头顶,小姑娘咯咯笑着去抓他头上的桂花花瓣,那是刚才花无期消失时落下的,"找个爱管闲事的老虔婆,告诉她......"
河对岸的身影突然转过身。斗笠下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孟婆汤的香气随着风飘过来,带着某个女人特有的狡黠:"臭小子磨蹭什么?再不过来老娘就把你的生死簿撕了——!"
彤彤突然指向天空。书知言抬头看见只红鸟正衔着张纸条往南飞,上面隐约写着"阎王令:速将地府两害捉拿归案"。他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听见饕餮纹和判官笔纹身正在发烫,像是两个老朋友在互相嘲笑。
"走了。"书知言牵着彤彤的小手往河对岸走,林墨和阿福面面相觑地跟在后面。忘川河底的裂缝正在慢慢愈合,黑色的曼珠沙华在裂缝边缘开得正艳,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远处传来阎王气急败坏的咆哮声,惊飞了河边的乌鸦。书知言想起三百年前和花无期在地府当差的日子,想起他们是怎么偷走孟婆汤配方,怎么在生死簿上乱改姻缘,怎么把鬼门关当成游乐场......突然觉得被扔去人间也没那么糟。
至少这次,他不会再弄丢她了。
\[未完待续\]忘川河水退去后的河床泛着青灰色,淤泥里沉着半透明的纸钱,踩上去噗嗤作响。彤彤突然停下脚步,小手指着前方奈何桥桥头:"爹爹你看,老婆婆在扔碗。"
书知言抬头望见孟婆正把一摞粗瓷碗往桥栏杆外砸,白瓷碎片混着褐色汤水溅在河面,惊起成群银色小鱼。老妪看见他们走近,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亮,抓起手边竹杖在青石板上敲得咚咚作响:"你们再晚点来,我这百年的存货都要砸光了。"
"婆婆别生气。"书知言弯腰躲过飞来的空碗,彤彤咯咯笑着从他臂弯里探出头,小手准确接住半空中晃荡的木勺,"阎王又克扣您汤料了?"
孟婆突然把竹杖往地上一戳,桥身震得簌簌掉灰。她掀开麻布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汤汁,露出腰间挂着的酒葫芦——葫芦上还贴着泛黄的封条,书知言认出那是三百年前他亲手写的"偷喝剁手"。老妪突然凑近,嘴里的草药味喷了他满脸:"那老糊涂蛋把往生镜送给新任判官了。"
林墨的符咒"啪嗒"掉在地上。阿福刚塞进嘴里的半块馒头滚进泥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往生镜?就是那个能照见三生石的......"
"闭嘴!"孟婆突然捂住阿福的嘴,浑浊的眼睛瞟向桥下翻涌的河水,"有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她突然扯过彤彤的小手,指尖在小姑娘掌心那颗魂珠印记上按了按,"三魂归位七魄不全,倒便宜了那朵磨蹭花。"
河面上突然漂来片巨大的荷叶,托着个酒坛悠悠转了个圈。彤彤挣脱孟婆的手跑过去,小手指戳着坛口的泥封,上面印着个模糊的"言"字。书知言心口一紧——那是他被打下凡间前夜埋在河畔的醉生梦死。
"啧啧,三百年的桂花酿。"孟婆抄起竹杖勾起酒坛,木塞"啵"地弹出,甜香瞬间压过桥上的汤药味,"当年是谁哭着喊着说再也不酿酒了?"
书知言的耳朵尖微微发烫。彤彤抱着坛颈往他怀里蹭,小脸蛋蹭得全是灰:"爹爹,花花说这个泡枣子好吃。"话音未落,河对岸突然传来震天的怒吼,黑色官帽歪歪斜斜飞过奈何桥,扑通掉进忘川河。
"书知言——!"阎王的咆哮震得孟婆汤坛子嗡嗡作响,"你再不把镇魂珠交出来,我就把你名字从生死簿上划......呃!"
凄厉的惨叫声突然被截断。书知言看见孟婆正拽着阎王的胡须往桥这边拖,老妪另一只手里的木勺还滴滴答答淌着汤药:"老东西吵什么吵?没看见小娃娃在吃饭?"她突然把木勺塞进阎王嘴里,后者的脸瞬间涨成紫色,"三百年前让你别用硫磺做汤引,非不听!现在好了,满地府的鬼都嫌你孟婆汤是泔水味!"
彤彤趴在书知言肩头咯咯笑,小手揪着飘过来的黑色官袍带子荡秋千。阎王奋力吐出木勺,金色腰带突然"啪"地崩开,从肚子上掉下来个油纸包,滚到书知言脚边——里面包着三只酱肘子,还冒着热气。
"那个......"阎王突然涨红了脸,手指局促地绞着袖子,"听说你女儿......喜欢甜食。"
孟婆突然用竹杖捅了捅书知言后腰,压低声音:"他偷偷拿十殿阎罗的供品去厨房换的。"老妪突然扯开阎王的衣领,露出里面绣着曼珠沙华的红色肚兜,"连贴身亵衣都改成这样了,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书知言的心猛地抽紧。彤彤突然指着河中央,那里不知何时浮起朵巨大的黑色花苞,花瓣上凝结着银色露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花苞慢慢绽开时,他看见花心里躺着个熟悉的身影,红衣如血,眼角月牙疤在水光中若隐若现。
"书知言你个混账!"花无期的声音从花海中传来,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老娘让你埋第三棵槐树下,你偏要扔河里喂鱼?"她突然从花蕊中坐起身,随手摘下片巨大的花瓣扔过来,"还有彤彤都长这么大了,你居然......"
话没说完就被孟婆的汤勺堵住了嘴。老妪叉着腰站在桥边,汤锅里的药材咕嘟冒泡:"先把汤喝了再说!都三百年了还是这火急火燎的性子!"她突然转向书知言,把个粗瓷碗塞进他手里,"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接你媳妇儿?"
彤彤突然从书知言怀里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