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知言的指尖在灰衣老人干枯的手腕上一扣，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他鼻翼翕动，从对方身上闻到一股陈年的霉味，混着血腥气，让他想起地府最底层那些发了黑的旧账本。
"当年你说替你办件事就能免我十年赌债。"他声音发涩，喉结上下滚动，"结果呢？"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漆黑的牙齿。他手里拎着的竹编灯笼还在滴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烧出焦黑的痕迹。
花无期站在书知言身后，手指慢慢摸向袖中的符纸。她能感觉到身前男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你现在想起来了？"老人往前挪了半步，灯笼的火苗忽明忽暗，"那件事儿可不小，需要..."
话音未落，书知言突然出手。他的手掌贴上老人胸口，龙鳞碎片在掌心旋转。金光闪过，老人身上的灰布衣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森白的肋骨。
"别动。"赵半仙突然按住花无期的手腕，"他们在用魂力对话。"
果然，两人对视片刻后都僵在原地。书知言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老人面具下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森白的骨茬。
"你到底是谁？"书知言咬牙切齿，声音里带着哭腔，"为什么阎王要借你的手害我？"
老人突然笑出声，笑声沙哑刺耳："你以为你是第一个被阎王选中的人？"
这句话像把刀，狠狠扎进书知言心里。他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身后的花无期赶紧扶住他，却发现他浑身滚烫。
"不对。"赵半仙盯着老人，眉头紧皱，"你不是人，也不是鬼。"
灯笼的火苗突然暴涨，将三人笼罩在一片绿光中。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连呼吸都凝成了白雾。
"我是债。"老人伸手抚过灯笼上的血迹，"你欠的，不止是赌债。"
书知言瞳孔一缩。他突然想起在阎王殿看到的最后一幕——自己跪在大殿中央，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而阎王高高在上，手里攥着一卷泛黄的纸。
"原来如此。"他声音发颤，"你就是那卷生死簿的残页..."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化作一团黑雾。雾气中浮现出数十个模糊的身影，全都穿着破烂的道袍，胸口有个漆黑的窟窿。
"当年偷袭我的七煞门余孽。"书知言咬紧牙关，"你们怎么还没死绝？"
最前面的鬼影睁开眼，露出漆黑的瞳孔："因为你才是叛徒。"
这话像颗雷，在夜空中炸开。花无期猛地抬头，看向书知言。他脸上没有惊讶，只有深深的疲惫。
"你们生前都是天机阁的人。"赵半仙突然开口，"看来阎王早就埋下后手。"
书知言捂住胸口蹲下，鼻血滴在衣襟上。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噬魂咒在蠕动，像条毒蛇顺着脊椎往上爬。
"撑住！"花无期扶住他，"你还欠我三坛醉花阴呢！"
他扯出个笑："我记得。"手指勾住她手腕，"帮我看着背后。"
傩面人已经突破赵半仙的防线。他手中漆黑的弓泛起红光，箭矢上沾着某种粘稠的液体。花无期闻到一股腐臭味，和之前在阎王殿闻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用怨魂炼制的蚀骨箭。"赵半仙脸色发白，"中者经脉俱裂。"
书知言突然站起身。他脖子上的红痕已经蔓延到下巴，像是戴了副血面具。右手五指张开，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
"你们听说过曼陀罗蛊吗？"他声音沙哑，"以命养蛊，蛊成魂灭。"
傩面人动作一顿。花无期看见他面具下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原来如此。"赵半仙恍然大悟，"难怪阎王要在你魂魄里种咒。"
书知言往前走了一步。地面裂缝中涌出黑气，缠绕在他脚边。
"他怕我找到真相。"他抬手，七盏油灯同时熄灭，"现在，该还债了。"
傩面人终于动手。他甩开弓，抽出腰间的短刀。刀身漆黑，刃口泛着蓝光。两人瞬间交手，刀光与掌风撞在一起，震碎了窗棂。
花无期看见书知言的手臂出现裂痕，金色的液体往外渗。
"住手！"她冲过去，却被赵半仙拉住。
"现在不能打断他们。"他盯着战局，"这是生死簿的觉醒仪式。"
傩面人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他的右臂开始溃烂，黑色的血滴在地上滋滋作响。
"不可能！"他嘶吼，"你明明..."
书知言抓住他持刀的手腕，皮肤接触处立刻鼓起水泡："你不知道真相，对不对？"
傩面人疯狂挣扎，但越挣脱力量越小。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是正在被什么东西吞噬。
"他在吸收对方的魂力。"赵半仙解释，"这就是生死簿真正的本事——审判因果。"
花无期看着书知言的眼睛。那里面已经没有一丝清明，全是沸腾的金光。他左手按住傩面人的额头，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人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化作黑雾消散。
钟声突然停了。整座破庙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你..."花无期伸手想碰他。
书知言猛地后退，撞上墙壁。他眼神涣散，额头上青筋暴起："别过来！"
声音里带着哭腔："咒还没解完..."
赵半仙掏出卷轴看了眼："需要再补一道情缘符。"
"怎么补？"
"用...用..."
他吞吞吐吐。书知言突然笑了："用吻。"
花无期愣住。他脖子上的红痕正在扩散，已经爬到耳后。
"你确定？"
"不确定。"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总得试试。"
她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掌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腥和檀香的味道，让她想起在地府时，他总爱坐在孟婆亭里看书的样子。
"要是我死了..."他声音轻得像蚊呐，"记得把我的骨灰撒在忘川河..."
"闭嘴！"
她抓住他衣领把他按在墙上，"敢说丧气话我就阉了你！"
下一秒，她的唇贴上他的。温热的，带着铁锈味。她尝到了他的血，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金光从两人相触的地方蔓延。书知言的身体开始发光，红痕像雪遇到阳光般消融。他突然搂住她后颈，加深这个吻。指尖划过她的脊背，留下一道灼热的痕迹。
赵半仙别过脸去："这符咒威力也太猛了..."
当他们分开时，书知言靠在墙上直喘气。他左手还抓着她的衣角，像是怕她跑了。
"现在..."他声音沙哑，"我能请你喝醉花阴了吗？"
"等我们活着出去再说。"她抹掉嘴角的血渍，"先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赵半仙指着门外："恐怕来不及了。"
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上百双发光的眼睛在黑暗中浮现，像是夜里的萤火虫。每双眼睛后面都站着个戴傩面的人，手持漆黑的武器。
"这是..."花无期握紧袖中的符纸，"阴兵？"
"不。"书知言活动了下手腕，皮肤下的金线重新亮起，"是阎王的傀儡军团。"
\[未完待续\] | \[本章完\]书知言的后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掌心还残留着吻过花无期唇瓣的温度。那点温热此刻正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流窜，和噬魂咒撕扯着他的每一寸筋骨。
傩面人组成的黑潮已经涌到庙门前。最前排的几个身影歪着脑袋，像是被线吊着的傀儡，动作僵硬地抬起武器。
赵半仙从怀里摸出一叠符纸，指尖在纸上摩挲得发烫：“这帮东西没有魂，全是靠外力驱动。”
“阎王的手笔。”书知言喉咙发紧，他能感觉到那些面具下空洞的眼神正在寻找他的气息，“他想用它们逼我现出生死簿的力量。”
花无期握紧袖中的符纸，另一只手却悄悄探向腰间酒壶。她抿了一口醉花阴，辛辣的味道冲散了嘴里的血腥气。酒液滑入喉咙时，她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这个男人时，他也是这样靠在墙边，手里拎着半壶酒。
“你还能动？”她盯着他发颤的手指。
“死不了。”他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金光在他皮肤下游走，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第一支箭就在这时候射进来。漆黑的箭头擦过书知言耳畔，在墙上炸出个焦黑的洞。紧接着，上百支箭矢破空而至，如同暴雨倾泻。
赵半仙甩出符纸。金光闪过，一面土墙凭空升起，箭矢尽数钉在上面，尾羽还在嗡嗡作响。
“撑不住几秒。”他咬牙，“这些箭是用怨气淬炼的。”
书知言突然伸手抓住花无期手腕。他掌心滚烫，指尖压着她脉搏的位置：“你还欠我一顿饭。”
“现在说这个？”她瞪眼。
“总得把账结清。”他往前半步，两人鼻尖几乎相碰。他身上混合着血气和檀香，还有某种让她心跳加速的气息，“要是我死了——”
“闭嘴！”她一把掐住他脖子，“敢说丧气话我现在就抽你。”
外面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哒声。成片的傩面人开始扭动脖子，发出刺耳的笑声。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互相摩擦，听得人牙根发酸。
“他们要动手了。”赵半仙往后退了一步，符纸已经在掌心燃起青焰。
书知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噬魂咒正在翻涌，和生死簿的力量纠缠在一起。那种撕裂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还是挺直脊背，抬起了右手。
“来吧。”他说。
土墙轰然倒塌的瞬间，三道身影同时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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