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人说三年前有人带着生死簿来过青云观,书知言只觉得耳鸣。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
花无期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腕,力道比刚才更大了些。林九靠在墙上,刀柄上的血渍已经干涸,结成暗褐色的痂。
"那个人……"书知言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后来呢?"
赵真人背对着他们,正在往香炉里添香。三根檀香同时燃起,青烟袅袅升起,在昏黄的烛光里缠绕成奇怪的形状。
"死了。"老道士轻飘飘地说。
香灰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响动。书知言感觉胸口那道封印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
"怎么死的?"花无期突然开口。
赵真人转过身,拂尘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自己害死的。"
屋檐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书知言盯着老道士脸上的皱纹,那些沟壑像是用刀刻出来的,深浅不一地分布在皮肤上。他忽然注意到赵真人左眼下方有颗痣,和那个棺材里男人脸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你撒谎。"他说。
空气突然凝固了。林九的手慢慢摸向刀柄,花无期的手指在他腕上轻轻颤动。
赵真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哦?"
"你说的每句话都在回避重点。"书知言站起身,金线在他的血管里游走,"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
老道士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他抬手挥动拂尘,香炉里的火苗突然暴涨,将整个大殿照得通明。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你封印?"他低声说,"因为你和他太像了。一样的执拗,一样的不知死活。"
花无期猛地将书知言拽到身后:"别说了。"
"晚了。"赵真人冷笑一声,拂尘突然化作千万根银丝,朝他们席卷而来。
林九的刀先动了。寒光闪过,几根银丝应声而断。但更多的丝线穿透了屏障,直取书知言面门。
他本能地举起手臂格挡。金线从指尖飞出,在空中织成一张网。银丝撞上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住手!"花无期甩出两张符纸。金光闪过,部分银丝化为虚无。
赵真人脸色一沉,手中拂尘猛地一收。所有银丝瞬间缩回,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有意思。"他喃喃道,"看来封印也不太管用。"
书知言喘着气,感觉胸口的疼痛加剧。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指尖已经开始发黑。
"你对他做了什么?"花无期厉声喝道。
"没什么。"赵真人漫不经心地说,"只是让封印开始生效了。"
林九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捂着腿上的伤口,指缝间渗出黑色的血。
"你们三个,一个比一个难缠。"老道士叹了口气,"但今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青云观。"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轰然洞开,十几个戴银色面具的人鱼贯而入。
赵真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正好,省得我动手。"
花无期一把抓住书知言的手:"跑!"
"来不及了。"林九咬牙站起身,刀尖指向门口,"准备迎战。"
书知言感觉金线在血管里疯狂游走。他睁开眼,看见那些面具人胸口下方都有一个熟悉的震颤。
"碎片。"他说,"他们体内有生死簿的碎片。"
"那就抢回来。"花无期甩出符纸,第一张击中最近那人的面门。面具碎裂的瞬间,书知言看清了对方的脸——和刚才巷口那些傀儡一模一样。
林九率先冲了出去。刀光如电,砍翻第一个冲进来的人。但更多人从门外涌入,像一群永远不会疲倦的机器。
书知言闭上眼,感受金线的流动。他猛地睁开眼,手指一动:"收!"
数十道金光从面具人胸口飞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那些人像被抽去骨头的皮囊,纷纷倒地。
但新的敌人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赵真人的拂尘在空中盘旋,时不时洒下几点火星,点燃了殿内的帷幔。
火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往后面撤!"林九喊道。
三人边战边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书知言感觉体内的封印在不断收紧,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刀子。
"不行……"他咬牙,"撑不住了……"
花无期突然抓住他的衣领:"看着我。"
他勉强抬头。她的瞳孔里跳动着火光,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还记得我们在孟婆亭第一次见面吗?"她问,"你说要找阎王算账,我说要陪你一起八卦。"
他扯了扯嘴角:"然后你偷看了我的生死簿。"
"那是为了你好。"她松开手,转身面对敌人,"这次也一样。"
赵真人的笑声从浓烟中传来:"真是感人至深啊。可惜……"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道金光从殿外射入,正中老道士的拂尘。银丝寸断,化作点点星火坠落。
"看来是我不该来。"一个声音响起。
书知言瞪大眼睛。那个醉汉站在门口,怀里抱着酒坛,脸上还挂着那抹令人讨厌的笑容。
"赵半仙?"林九握紧刀柄。
"正是区区。"醉汉晃了晃酒坛,"听说这里有位前任生死簿,特地来讨教一二。"
赵真人脸色大变:"不可能!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赵半仙灌了口酒,"确实,但某些人欠的债还没还清,阎王又不肯放我投胎,只好继续活着了。"
书知言感觉胸口的疼痛突然减轻。他看着赵半仙走进殿内,注意到对方腰间别着一根金线。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你是……"
"嘘。"赵半仙冲他眨眨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赵真人突然暴起。拂尘化作一道残影,直取赵半仙咽喉。但醉汉的动作更快,手中酒坛脱手而出,在空中炸成一片酒雾。
"醉仙望月!"他大喝一声,金线从腰间飞出,与赵真人的银丝纠缠在一起。
两股力量相撞,整个大殿剧烈震动。燃烧的梁柱轰然倒塌,火星四溅。
"趁现在!"林九喊道。
三人冲向侧门。花无期扶着书知言,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撑住。"她说,"再坚持一下。"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喘着气,"我明明记得所有人的生死簿,却记不起自己的。"
她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温热的血从他袖口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襟。
殿内的打斗声越来越远。当他们终于冲出观门时,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满地的血迹。
"去哪?"林九问。
"城东。"书知言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我要去找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人。"
花无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突然伸手抱住他:"答应我,这次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愣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每次都说不会逞强,结果每次都……"
"这次不一样。"他打断她,"我会好好活着,因为还有好多八卦等着我们去扒呢。"
林九咳嗽两声:"两位,要抱到什么时候?"
花无期立刻松开手,脸微微发红:"就抱一会儿怎么了?"
书知言笑了笑,转身走进雨幕。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封印正在松动,金线欢快地游走在血管里。
远处传来钟声,一声一声,像是催命的鼓点。
\[未完待续\] | \[本章完\]暴雨打在书知言脸上,他仰头看着乌云翻涌的天空。雨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你确定要去城东?"花无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现在这个样子......"
"越快越好。"书知言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泥土发出黏腻的声响,"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
林九拄着刀站在一旁,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我们得先找个地方处理下伤口。"
"来不及。"书知言的声音有些发颤,"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
花无期皱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
"不是看到......"他抬起手,指尖微微发黑,"是感觉到了。就像......就像有人在我骨头里敲鼓。"
远处传来钟声,混着雨声格外清晰。书知言突然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
三人跟着他的背影往城东走。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湿漉漉的灯笼在风中摇晃。路过一家酒楼时,书知言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二楼窗边坐着个穿青衫的男人,正在自斟自饮。那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喝酒。
"那是......"花无期刚要开口,就被书知言打断。
"别说话。"他的声音很轻,"他在等我。"
男人忽然举起酒杯,朝他们这边示意了一下。杯中的酒晃了晃,倒映着昏暗的灯光。
"要上去看看吗?"林九握紧了刀柄。
"不用。"书知言继续往前走,"他会跟来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着屋檐在跟踪。花无期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雨越下越大,积水漫过了他们的脚踝。经过一座石桥时,书知言突然停住了。
桥洞下蜷缩着几个乞丐,正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们。其中一个老乞丐忽然笑了:"你们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闭嘴!"另一个乞丐狠狠瞪了老乞丐一眼。
书知言蹲下身,看着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你见过一个戴金镯子的女人吗?"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她欠我一顿酒。"
花无期猛地抓住书知言的手腕:"别听他胡说八道。"
"不是胡说。"老乞丐咧开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就在昨天,她还来问过路。说是要找......"
话没说完,一支弩箭突然从暗处射来,正中老乞丐的喉咙。其他乞丐尖叫着四散逃开。
"跑!"林九挥刀劈断飞来的弩箭。
更多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三人背靠背站着。书知言能感觉到金线在血管里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皮肤。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去城东。"花无期甩出两张符纸,火光照亮了周围的雨幕。
黑暗中传来冷笑:"聪明。"
书知言循着声音看去,十几个黑衣人从雨中走出。他们手中的弩弓闪着寒光,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
"你们是谁的人?"他向前迈了一步。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