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氏集团法务部的玻璃门反射出许星辰紧绷的身影。她今天特意选了最正式的深灰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手中的公文包里装着已经签好的顾问合同和两天来研究的案件笔记。
"您一定是许律师。"一位年轻女助理迎上来，"我是苏琪，祁总安排我做您的临时助理。您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许星辰跟着苏琪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目光。耳边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就是她...""...昌明科技的案子...""...祁总亲自邀请..."
"别在意他们。"苏琪小声说，"法务部很久没来新人了，何况是祁总特聘的。"
许星辰微笑点头，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她知道自己在祁氏是个异类——既是外来者，又曾是对手律师，现在却空降到核心项目组。
她的办公室虽然不大，但采光良好，窗外正对着一小片城市绿地。桌上整齐摆放着新电脑、文具和一盆小巧的多肉植物。
"这盆植物..."
"祁总说每个办公室都应该有点生命力。"苏琪眨眨眼，"他亲自选的。"
许星辰轻触多肉肥厚的叶片，难以想象祁远会关心这种细节。她刚放下包，办公室门就被敲响。
周毅站在门口，西装革履，面带公式化微笑："欢迎加入，许律师。虽然只是临时顾问，但希望你能尽快融入团队。"
"谢谢，我会尽力。"许星辰保持礼貌但疏离的态度。
周毅走进来，放下一叠文件："这是仲裁案的最新补充材料。另外，十点在大会议室有项目组全体会议，祁总要求你参加。"他停顿一下，"说实话，我不理解祁总为什么如此信任一个毫无国际仲裁经验的人。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我也不理解，"许星辰直视周毅的眼睛，"为什么法务总监会对一个临时顾问如此戒备。不过请放心，我的职业道德与专业能力不会因为办公室政治而打折。"
周毅脸色微变，随即恢复职业笑容："很好。十点见。"
他离开后，许星辰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手心已经微微出汗。周毅的敌意比她预想的更明显，这绝不只是对新人的戒备那么简单。
十点整，许星辰准时踏入大会议室。二十多位高管和法务人员已经就座，祁远坐在主位，正在翻阅面前的文件。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领带是低调的银灰色，整个人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许律师，坐这里。"祁远指了指他左手边的空位。
这个位置显然不是给普通顾问准备的。许星辰感受到更多探究的目光，但她挺直腰背走过去，坦然落座。
会议开始后，各部门负责人依次汇报项目进展。当讨论转向法律策略时，周毅提出了一个激进方案："我们应该主张德方恶意违约，要求三倍赔偿。这样即使仲裁庭折中，也能确保最大利益。"
几位高管点头赞同，但许星辰皱起眉头。她翻阅了手头的德方回应文件，发现周毅的建议忽略了几处关键细节。
"我有不同意见。"她举手发言，"德方在第三号证据中提供了当地政府的禁令文件，如果主张恶意违约，我们必须先推翻这份证据的效力。但根据国际商会仲裁规则第35条，这种政府文件很难被完全否定。"
会议室安静下来。周毅冷笑一声："许律师的理论知识很扎实，但国际仲裁是讲实操的。有时候强硬姿态本身就能让对方退缩。"
"有时候也会激化矛盾，导致两败俱伤。"许星辰不卑不亢，"我建议采取'合理违约'策略，承认不可抗力部分成立，但主张德方未尽力减轻损失。这样既符合事实，又能争取到合理赔偿。"
"太保守了。"周毅摇头，"祁氏从不..."
"有道理。"祁远突然开口，打断了周毅，"许律师的策略更稳妥。周毅，准备两份方案，先按许律师的思路谈，你的方案作为备选。"
周毅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很快掩饰过去："好的，祁总。"
会议结束后，人群陆续离开。许星辰整理文件时，祁远走到她身边："中午一起吃饭，讨论一下你的策略细节。"
"好的。"许星辰点头，随即压低声音，"谢谢你在会议上支持我。但这样会不会让周毅更难接受我？"
祁远挑眉："你在意周毅的看法？"
"我在意团队合作。如果法务总监对我有意见，工作很难开展。"
"做好你的工作就行。"祁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祁氏，能力就是通行证。周毅会明白这一点。"
午餐在祁氏集团顶楼的私人餐厅进行。与上次不同，这次他们完全聚焦于案件讨论。许星辰详细解释了她的法律策略，祁远则分享了德方谈判代表的性格特点和过往案例，两人思维碰撞出不少火花。
"德方首席代表兰茨教授是个老派绅士，"祁远切着盘中的牛排，"他最看重诚信。如果我们能承认部分不可抗力，反而会赢得他的尊重。"
"这正是我的想法。"许星辰眼睛一亮，"而且我查到他曾经在《国际商法评论》上发表过一篇关于合同诚信原则的文章，观点与我们不谋而合。"
"你连这个都查到了？"祁远眼中闪过赞赏，"那篇文章发表至少十五年前了。"
"学术习惯。"许星辰微笑，"了解法官或仲裁员的学术观点，能预判他们的倾向。"
"看来我找对人了。"祁远举起水杯，"敬我们的新顾问。"
接下来的两周，许星辰全身心投入案件准备。她每天早出晚归，与德国律师团队开视频会议，研究类似案例，起草各种可能的法律文书。祁远虽然日理万机，但每天都会抽时间与她讨论进展，两人的工作默契与日俱增。
周五晚上，许星辰再次加班到深夜。仲裁开庭日期临近，她希望把所有材料准备得尽善尽美。办公室里只有她的台灯还亮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经稀疏。
"还没走？"
祁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了她一跳。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白衬衫和西装马甲，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马上就好。"许星辰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我想把交叉询问的问题清单再完善一下。"
祁远走近她的办公桌，看到上面堆满文件和半杯已经凉透的咖啡："你吃晚饭了吗？"
许星辰愣了一下，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21:47。"好像...忘了。"
"我就知道。"祁远摇头，"来吧，休息一下。我弄点吃的给你。"
"这么晚了，餐厅早关门了吧？"
"我有自己的办法。"祁远神秘地笑了笑，"带上你的笔记本，我们可以边吃边讨论。"
许星辰跟着祁远乘电梯上到顶层，然后通过一道她从未注意到的楼梯来到更高处的一个小型私人区域。这里像是一个迷你公寓，有客厅、简易厨房和一个小餐厅，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夜景。
"这是...？"
"我偶尔加班太晚就睡在这里。"祁远走向冰箱，"简单吃点可以吗？"
许星辰点点头，好奇地环顾四周。这个空间比想象中温馨，书架上除了商业书籍，还有大量科幻小说和天文学著作。角落里甚至架着一台专业级的天文望远镜。
"你喜欢天文？"她忍不住问道。
祁远正熟练地处理着食材："小时候的爱好。城市光污染太严重，现在很少看了。"他顿了顿，"不过你的名字很适合观星——星辰。"
许星辰耳根一热，假装专注于书架："《三体》《银河帝国》《沙丘》...没想到商界'冷面修罗'是个科幻迷。"
"每个人都需要逃离现实的方式。"祁远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轻松，"法律和商业是我的战场，星空和科幻是我的避难所。"
许星辰转身，看着祁远在料理台前忙碌的背影。他切菜的姿势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下厨。这个发现让她莫名心动——在法庭和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祁远，竟然会亲自下厨。
"别站着，坐吧。"祁远头也不回地说，"十分钟就好。"
许星辰在餐桌前坐下，继续打量这个空间。墙上挂着几幅星空照片，其中一张特别引人注目——一片璀璨的银河下，两个模糊的人影并肩而立。
"那是哪里？"她指着照片问道。
祁远回头看了一眼："纳米比亚。地球上少数几处还能看到完整银河的地方。"他的声音柔和下来，"那是我母亲生前最后一次旅行。"
许星辰想起在医院时祁远提到母亲早逝的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幸好祁远很快端着两个盘子走过来："简陋了点，将就吃吧。"
盘子里是金黄的蛋炒饭和清炒时蔬，简单却香气扑鼻。许星辰尝了一口，惊讶地发现味道相当好。
"好吃吗？"祁远问，眼中带着罕见的期待。
"很棒。"许星辰由衷赞叹，"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留学时练的。国外吃不到合口味的中餐。"祁远也坐下来开始吃自己那份，"我母亲生前总说，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可惜她自己没做到。"
许星辰想起自己经常为了工作随便应付三餐的习惯，突然有些惭愧："你母亲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是。和你一样有原则，但比我懂得变通。"祁远的目光落在许星辰脸上，"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她还在，我会不会成为不同的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个人分享让许星辰心跳加速。祁远很少谈论私事，更别说如此感性的话题。窗外的城市灯火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罕见的脆弱感。
"我们...要不要讨论一下交叉询问的问题清单？"许星辰轻声提议，不确定是否该继续这个过于私人的话题。
祁远似乎回过神来，恢复了专业表情："当然。你准备的清单我看过了，很全面。但我建议增加一个关于德方当地子公司注册时间的追问..."
他们边吃边讨论案件，气氛重新变得专业而高效。但当许星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祁远突然问道："你父亲恢复得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关心。"许星辰微笑，"王教授的会诊建议很有效。我爸还说想当面谢谢你。"
"不必客气。"祁远送她到电梯口，"对了，下周我们要飞新加坡参加仲裁前会议，你护照没问题吧？"
"没问题。"许星辰点头，突然意识到这将是她第一次和祁远一起出差，"就我们两个？"
"周毅和其他两位法务部同事也会去。"祁远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别担心，纯公事。"
电梯门打开，许星辰步入其中："晚安，祁总。谢谢晚餐。"
"晚安，星辰。"祁远的声音在电梯门关闭前传来，"下次记得按时吃饭。"
回到酒店房间，许星辰洗漱完毕却毫无睡意。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祁氏集团大楼顶层依然亮着的灯光。今晚看到的祁远与传闻中的形象截然不同——下厨的祁远，谈母亲的祁远，科幻迷的祁远...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远比"冷面修罗"复杂得多的人。
手机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星辰，新工作还顺利吗？别太累，记得按时吃饭。」
许星辰轻笑，回复道：「很顺利，今天还被人提醒要按时吃饭呢。爸，你认识一个叫祁远的人吗？祁氏集团的CEO。」
父亲的回复迟迟未来，许星辰几乎要睡着时，手机才再次震动：「名字有点耳熟，想不起来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问问。晚安。」
许星辰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梦中，她站在一片璀璨的星空下，身旁是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两人一起仰望银河，如同那张照片中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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