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滨海湾金沙酒店的会议中心灯火通明。许星辰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重新整理了一下盘发,深吸一口气。再过二十分钟,国际商会仲裁庭关于祁氏集团与德方能源公司纠纷的首次听证会就要开始。
"你看起来完美无缺。"林妍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许星辰在赴新前夜特意给闺蜜打了视频电话寻求建议。"深蓝色套装很适合你,专业又不失女性魅力。话说,你和祁远单独出差,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别瞎想。"许星辰压低声音,"周毅和其他两位法务同事也来了,纯粹工作关系。"但她脑海中不禁浮现昨天飞机上,祁远坚持与她交换座位让她靠窗的场景。"你可以看云彩放松心情",他说这话时,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好吧好吧。"林妍坏笑,"不过你提到他时的表情可不像'纯粹工作关系'。对了,你爸昨天问我知不知道你和祁氏集团CEO走得很近,他好像很在意这事。"
许星辰皱眉:"他怎么...算了,回去再说。我得挂了。"
走出洗手间,许星辰看到祁远正在走廊尽头与仲裁庭秘书交谈。他今天穿着炭灰色三件套西装,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般锋芒毕露。看到她走来,祁远微微点头示意。
"准备好了吗?"当许星辰走到身边时,他低声问道。
"准备好了。"她调整了一下文件夹,"我刚重读了德方的最新陈述,发现他们弱化了关于政府禁令效力的主张,这很可能是让步信号。"
祁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发现。周毅他们在会议室等了,我们过去吧。"
仲裁庭内,双方代表分坐长桌两侧。德方首席代表兰茨教授白发苍苍,神情肃穆,身旁是两位德国律师和一位本地新加坡律师。祁氏集团这边,周毅坐在首位,旁边是两位法务专员,留给许星辰的位置在最边上。
许星辰正要入座,祁远却轻轻拉住她手臂:"许律师坐这里。"他指向紧邻周毅的位置,自己则坐在团队最末端。
这个小小的座位调整引起了德方代表的注意。兰茨教授锐利的目光在许星辰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与身旁律师低声交谈。
仲裁开始后,德方律师首先陈述立场,强调当地政府突然出台的环保禁令构成不可抗力,使得合同无法履行。周毅代表祁氏集团反驳,语气强硬但缺乏法律 nuance。
当仲裁庭主席询问具体法律依据时,周毅一时语塞。许星辰见状,轻轻推过一张纸条。周毅扫了一眼,勉强照着念完,但明显不得要领。
祁远的眉头越皱越紧。第一次休庭时,他将许星辰叫到走廊:"接下来的主要辩论由你负责。"
"但周毅是法务总监..."
"这个案子需要法律 precision,不是虚张声势。"祁远的声音不容置疑,"我会跟周毅说。"
再次开庭后,许星辰接过了发言权。她用流利的英语直接回应仲裁员的提问,引用国际商会最新判例,同时巧妙结合兰茨教授早年发表的学术观点,论证即使存在不可抗力,德方也未尽到减轻损失的义务。
"尊敬的仲裁庭,"许星辰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正如兰茨教授在2005年《国际商法评论》中所言,'诚信履约不仅要求遵守合同文字,更要求贯彻合同精神'。德方在政府禁令出台后立即停止一切履约努力,这显然不符合诚信原则。"
兰茨教授明显一震,没想到对方律师如此熟悉自己的著作。他仔细打量这个年轻的中国女律师,目光中的轻视逐渐变为尊重。
祁远坐在末端,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星辰在仲裁庭上挥洒自如。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那一刻,她仿佛不是那个在酒店里紧张整理发型的小律师,而是叱咤法庭的女战神。
听证会持续了整整一天。最终,仲裁庭初步采纳了祁氏集团的部分主张,要求德方提供更多履约努力的证据。这虽然不是最终胜利,但已是重要阶段性成果。
"干得好。"走出仲裁庭,祁远难得地露出满意笑容,"兰茨看你的眼神都变了。"
"你看到我说出他文章时他的表情了吗?"许星辰忍不住小小得意,"就像见到鬼一样。"
祁远轻笑:"今晚庆祝一下。我已经在Jaan订了位置,能看到整个新加坡的夜景。"
庆祝晚宴只有祁远和许星辰两人。周毅借口要准备明天会议提前离开,其他同事也各自有安排。许星辰心知肚明这是祁远的特意安排,但选择不点破。
Jaan餐厅位于史丹福瑞士酒店70层,俯瞰整个新加坡夜景。祁远预订了靠窗的私密位置,桌上摆着新鲜的白玫瑰。
"敬我们的首席律师。"祁远举起香槟杯。
许星辰碰杯,香槟气泡在舌尖绽放:"我只是执行了策略,运筹帷幄的是你。"
"不,今天是你赢了兰茨。"祁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知道吗?他私下找我夸你,说很少见到准备这么充分的年轻律师。"
"真的?"许星辰眼睛一亮,"他在国际商法界的地位..."
"配得上你的才华。"祁远接过话头,"星辰,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出色。"
这是他第二次直呼她的名字。许星辰感到一股暖流从胸口蔓延开来,连忙喝口香槟掩饰脸上的热度。
主菜上来后,祁远的状态逐渐放松。在摇曳的烛光下,他谈起自己早年在德国留学的经历,以及接手祁氏集团初期的艰难。
"我父亲一直认为企业就是要铁腕统治,员工只是工具。"祁远转动着酒杯,"我接手后的第一年,高管离职率高达40%。"
"那你是怎么扭转局面的?"
"我意识到强硬不等于有效。"祁远的目光投向远处,"开始倾听不同声音,尊重专业人才...就像我尊重你的专业判断一样。"他转回视线,"不过这些改变让我父亲很不满,他认为我软弱了。"
许星辰第一次看到祁远谈起父亲时眼中的复杂情绪——尊重中夹杂着反抗,渴望认可又坚持己见。这一刻的他不再是商业帝国的统治者,只是一个在父亲阴影下努力证明自己的儿子。
"但你用业绩证明了自己。"许星辰轻声说,"祁氏这几年市值翻倍..."
"代价是什么?"祁远突然问道,声音低沉,"我三十四岁了,除了工作什么都没有。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母亲还在,她会不会失望于我现在的生活。"
许星辰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伸出手,轻轻覆在祁远的手背上。他的皮肤温暖而干燥,指节分明的手掌微微一动,但没有抽离。
"你母亲会为你骄傲的。"许星辰真诚地说,"不仅仅是你的成就,更是你成为什么样的人。"
祁远反手握住她的指尖,力道轻柔却坚定:"谢谢你,星辰。"
回程的飞机上,许星辰仍在回味昨晚的谈话。祁远很少展现的脆弱一面让她看到了这个强大男人背后的人性光芒。她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祁远,他正专注地审阅文件,侧脸线条如雕塑般完美。
突然,飞机剧烈颠簸起来。许星辰猝不及防,手中的水杯差点脱手。广播里机长提示遇到气流,要求乘客系好安全带。
"没事的。"祁远镇定地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却在又一阵剧烈颠簸时被她紧紧抓住了手臂。
许星辰闭上眼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从小就怕坐飞机,尤其是遇到气流时。
"看,外面。"祁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层上的阳光很美。"
许星辰睁开眼,发现祁远引导她看向窗外。确实,穿过颠簸的云层,阳光灿烂得刺眼。他的手现在完全覆在她的手上,温暖而安稳。
又一阵颠簸袭来,许星辰本能地抓紧祁远的手。这次他没有引导她看窗外,而是与她十指相扣,力道坚定。
"我小时候也怕坐飞机。"他低声说,"我母亲告诉我,恐惧本身不会伤害你,抗拒恐惧才会。"
许星辰转头看他,发现祁远正凝视着她,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飞机逐渐平稳,但两人交握的手却没有立即分开。许星辰感到一种奇异的电流从相触的皮肤传来,心跳快得不像话。
"谢谢。"她最终轻声说,慢慢抽回手。
祁远微微一笑,重新拿起文件,仿佛刚才的亲密接触从未发生。但许星辰注意到,在接下来的航程中,他的目光时不时会从文件上移开,落在她身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回到祁氏集团,许星辰明显感觉到氛围的变化。法务部的同事对她更加尊重,连周毅也不得不承认她在仲裁中的贡献。但与此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些高管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和...暧昧?
"别理他们。"午餐时,苏琪小声告诉她,"公司里都在传你和祁总...你知道的。周总昨天刚从祁董事长那里回来,据说谈了很久。"
许星辰手中的叉子一顿:"祁董事长?祁远的父亲?"
苏琪点头:"老祁总很少来公司,但每次来都会掀起一阵风浪。听说他不满意祁总最近的一些决策,特别是..."她突然住口,"算了,都是八卦。"
"特别是什么?"许星辰追问。
"特别是一些人事安排。"苏琪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星辰一眼,"比如破格提拔某些没有'适当背景'的人。"
许星辰胸口一紧。她早该想到,像祁氏这样的家族企业,继承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检视,更何况是与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律师走得太近。
下午的会议上,祁远宣布仲裁庭初步裁决完全采纳了祁氏集团的主张,德方已表示愿意和解。这是重大胜利,会议室里响起掌声。
"这次成功是团队合作的成果。"祁远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最后停在许星辰身上,"特别是许律师的杰出贡献。基于此,我决定正式邀请许律师加入祁氏集团,担任国际法务部特别顾问,直接向我汇报。"
掌声再次响起,但许星辰注意到周毅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会议结束后,周毅立刻跟着祁远进了办公室,关门前许星辰听到他提高的声音:"...父亲不会同意的!"
她默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绪复杂。祁远的正式邀请是对她能力的肯定,但卷入祁氏家族内部纷争绝非她所愿。更让她不安的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与祁远的每一次会面,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已经无法用单纯的职业欣赏来解释。
手机震动,一条短信映入眼帘:「别在意周毅的话。今晚七点,我办公室,讨论正式offer细节。——R」
许星辰盯着这条信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窗外,夕阳将祁氏集团大楼的玻璃幕墙染成金红色,如同她此刻燃烧又忐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