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的尸体是在陈塘关旧府的演武场发现的。
晨光刚漫过城墙时，巡界的天兵就见托塔李天王跪在自家那尊镇塔石狮前，青铜宝塔斜斜压在背上，塔尖的朱砂早已褪成死灰。他胸口插着半截火尖枪，枪头淬着的三昧真火还在零星跳跃，将玄色战甲烧出焦黑的破洞——那是哪吒的枪。
江壹霖赶到时，太白金星正用袖子擦着额角的冷汗：“三日前刚下了谕旨，要李靖主持万周年庆典的仪仗，如今……”他瞥了眼演武场青砖上的血迹，那血迹遇风不散，凝着股极重的戾气，“这枪伤、这火……除了三太子，谁能有这能耐？”
江壹霖蹲下身，指尖避开那半截枪尖，捏住李靖散落在地的胡须。胡须上沾着点极淡的雄黄味，与他前日在净坛庙壁画后发现的那滴泪气息一致。只是这雄黄味里，还混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那是雷音寺供佛用的紫檀香。
“哪吒在哪？”
“自昨日卯时起，就没人见过三太子。”天兵统领递上值守记录，“有仙僚说，昨夜看见他的风火轮在南天门闪了一下，像是往灵山方向去了。”
太白金星腿一软：“灵山？他若真杀了李靖，跑去雷音寺做什么？这要是被如来知道……”
“庆典还有三天。”江壹霖打断他，目光扫过李靖紧握的左手。那手蜷成拳，指缝里露出半张残破的符纸，上面画着的并非天庭符咒，而是西域妖界的“血缚阵”——此阵需以血亲心头血催动，能暂时封印对方的仙骨，却也会反噬布阵者。
“李靖的仙骨未损。”江壹霖展开符纸，“这阵没成。”
话音刚落，演武场西侧的香炉突然“哐当”一声翻倒，里面的香灰被风卷起来，露出底下埋着的块玉佩。玉佩裂成两半，一半刻着“李”，一半刻着“哪”，正是当年李靖为哪吒重塑莲花身时，用自己仙元炼的护身符。
“父子俩的信物……”太白金星声音发颤，“难道是起了争执？可哪吒虽恨他当年剔骨还父，这些年在天庭也算相安无事……”
江壹霖没接话，转身走向演武场角落的兵器架。架子上的戟、矛都蒙着尘，唯独最上层的那柄斩妖剑擦得锃亮，剑鞘上刻着的“镇妖”二字被人用利器划得模糊——划痕的形状，与哪吒火尖枪的枪头弧度分毫不差。
“不是争执。”他指尖抚过划痕，“是挑衅。”
正说着，沙悟净匆匆闯进来，手里举着片羽毛：“仙官！刚在南天门捡到的，是孔雀大明王的尾羽！”
孔雀大明王是佛母坐骑，常年守在雷音寺。江壹霖捏起那羽毛，羽根处沾着点金色粉末，凑近一闻，竟与牛魔王妖丹精血的气息有三分相似，只是更淡，更纯——像是被什么东西中和过。
“去查李靖昨夜的行踪。”江壹霖将羽毛揣进袖中，“重点查西域妖界与雷音寺的往来文书。”
太白金星刚要应声，天边突然滚过一阵闷雷。抬头时，见灵山方向浮起层暗紫色的云，云里隐约有佛光闪动，却比往日凌厉百倍。
“庆典前三天，雷音寺从不轻易动佛光。”江壹霖望着那片云，忽然想起李靖胡须上的檀香，“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查下去。”
他转身时，瞥见演武场门槛下的阴影里，有颗极小的琉璃珠。珠身裂着缝，里面封着滴泪——不是雄黄泪，是极淡的、带着奶香的泪。
那是哪吒幼时在莲花池中修炼，第一次化出人形时，为疼惜池中锦鲤落下的泪。李靖当年怕这滴泪软化他的杀心，特意用琉璃封了，藏在陈塘关的地基下。
如今它却出现在这里，珠身的裂痕边缘，还沾着点新鲜的枪屑。
江壹霖将琉璃珠握紧，指节泛白。
若真是哪吒杀了李靖，他为何要留下这滴泪？又为何要带着火尖枪的痕迹往灵山去？
更重要的是，那孔雀羽毛上的粉末，为何会有牛魔王精血的影子？
风从演武场的破窗灌进来，卷起地上的香灰，迷了人眼。江壹霖忽然想起八戒留在酒坛底的字——“桃花醉里藏刀影”。
原来这刀影，不止藏在净坛庙。
三日后的庆典，终究是要办的。只是这凶手，绝不能是天庭的太子，更不能与雷音寺沾半点关系。
江壹霖望向西域妖界的方向，那里的妖气，似乎比昨日更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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