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壹霖御剑掠过云海时，袖中的半片莲花银饰突然发出细碎的震颤。他低头望去，银饰边缘的灰烬正化作星芒飘散，在空中拼出三枚交错的令牌虚影——那是灵山罗汉堂的调兵符，三百年前随那群“坐化”的僧人一同消失。
云层下方，忘川河畔的因果镜已被文殊带回灵山，此刻却有淡紫色的雾气从镜身渗出，在河面凝成断续的符文。江壹霖忽然想起戒律院首座袈裟下的罗汉脸，那被魔气侵蚀的肌理间，藏着与调兵符同源的金纹。他猛地转向西方，灵山方向的霞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佛前香烛特有的檀香气里，竟混进了极淡的血腥味。
“菩萨！”江壹霖催动灵力，软剑在云气中划出青芒，“重审是幌子，他们要在罗汉堂祭祖时动手！”
话音未落，前方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无数鎏金佛牌从缝隙中坠落，牌面上的梵文正被黑气蚕食。江壹霖伸手接住一块，佛牌入手冰凉，背面刻着的“护法”二字已被利器凿去——这是三百年前镇守极乐池的护法罗汉所持之物，传闻他们当年为护圣物，与私放妖魔的戒律院首座血战至死。
“原来那些‘坐化’的僧人，早被魔气侵染成了傀儡。”江壹霖捏碎佛牌，碎末中飘出一缕残魂，正是手记里记载的某位护法，“他们借重审之名召集罗汉堂后人，是想让真正的护法血脉，成为噬忆魔的祭品。”
残魂在他掌心化作一道光箭，直指灵山深处的罗汉堂。江壹霖驾剑追去，沿途撞见不少神色慌张的小沙弥，他们捧着的经卷上，原本金色的经文正变成墨色，墨迹流淌间，竟渗出细密的血珠。
“仙官！”一个捧着香炉的小沙弥跌坐在地，香炉里的檀香燃出黑色的火焰，“罗汉堂的金身……金身都在流泪！”
江壹霖俯身扶起他，指尖触到香炉的瞬间，火光突然暴涨，映出堂内的景象——十八尊罗汉金身的眼角，正渗出带着星芒的银线，这些银线顺着供桌缝隙流入地下，在地面织出半张残缺的星图，与云锦阁密室的图案恰好互补。
“织线不仅连着因果镜，还在引极乐池的魔气入罗汉堂。”江壹霖劈开拦路的黑雾，软剑上的符文亮起，将流散的银线斩断，“他们要让金身吸收魔气，等祭祖大典开始，再用护法血脉激活锁魂咒，彻底打开极乐池封印。”
穿过回廊时，迎面撞见几个身披袈裟的僧人，他们袈裟上的莲纹与戒律院首座如出一辙，只是金线更淡，像是尚未完全被魔气侵蚀。为首的僧人见到江壹霖，突然抬手掷出念珠，念珠在空中化作锁链，链节上竟缠着云锦阁的织线。
“果然是云锦阁的内鬼在帮他们。”江壹霖挥剑斩断锁链，织线断裂处涌出的星芒里，藏着几个极小的云纹——这是西海独有的标记，与李靖木匣上的暗纹同出一源，“三百年前私放的妖魔，根本不是被镇压，而是躲进了西海的机关城！”
僧人被剑气震退，黑袍下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与织女同款的莲花银饰。江壹霖注意到他们银饰底部的锁魂咒尚未刻完，显然是刚被操控的新傀儡。他忽然想起幻境里织女摘下银饰的动作，原来那些银饰不是信物，是控制傀儡的咒器。
“织线连星力，银饰锁魂魄。”江壹霖反手将软剑刺入廊柱，符文顺着梁柱蔓延，在地面织出反向的锁魂咒，“你们以为用西海机关术改造锁魂咒，就能瞒过灵山诸佛？”
被符文困住的僧人发出痛苦的嘶吼，黑袍渐渐裂开，露出底下被银线缠绕的肉身。江壹霖看清他们心口的位置，都插着一枚极小的铜镜碎片——那是因果镜的残片，被人用渡厄金缕缠成了黑色，正源源不断地抽取他们的灵力。
“因果镜早已不是法器，是吸魂的魔镜。”一个老僧的残魂从碎片中飘出，他胸口的护法令牌与江壹霖接住的佛牌完全吻合，“他们当年杀了我们，用因果镜保存残魂，就是为了今天……用护法的魂魄喂养噬忆魔。”
残魂指向罗汉堂深处，那里正传来钟鸣，却带着诡异的颤音。江壹霖循声而去，推开厚重的殿门时，只见堂内的十八尊金身已被银线缠成茧状，供桌上摆满了刻着锁魂咒的莲花银饰，而文殊正被三个黑袍僧人围在中央，慧剑上的光刃已黯淡了不少。
“江仙官来得正好。”左侧的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竟是灵山现任的罗汉堂首座，他手中的念珠串着七枚因果镜碎片，“三百年前没能斩草除根，今天就让你们这些护法人脉彻底断绝。”
江壹霖注意到他袈裟内侧绣着完整的莲纹，比戒律院首座的标记多出半朵，金线里还缠着几缕星丝——这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三百年前借戒律院首座之手私放妖魔，又用因果镜篡改记忆，将自己伪装成刚正不阿的长老。
“你以为毁掉极乐池的圣物，就能让噬忆魔认你为主？”文殊的慧剑突然爆发出强光，“当年你私放的，根本不是普通妖魔，是被佛陀封印的‘蚀心蛊’，它能吞噬记忆，更能寄生在宿主身上，三百年了，你早就成了它的傀儡！”
强光刺破黑袍的瞬间，江壹霖看见现任首座的心口处，有一团黑雾正顺着血管游走，黑雾的形状与因果镜背面的暗纹完全一致。而供桌下的地面，已被银线织成了完整的星图，图中北斗三星的位置，插着三柄染血的护法令牌。
“来不及了。”现任首座狂笑起来，念珠上的因果镜碎片开始旋转，“星图已成，锁魂咒起，极乐池的封印……”
他的话被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断。江壹霖将腰间的玉佩按在星图中央，玉佩上的云纹暗纹与星图上的北斗三星重合，三道青芒突然从地底涌出，竟将银线织成的星图反向撑开。供桌上的莲花银饰纷纷炸裂，碎片中飘出无数残魂，正是三百年前死去的护法罗汉。
“西海机关术的真正用途，是唤醒被封印的记忆。”江壹霖的软剑与文殊的慧剑交叉成网，“你们用织线连因果镜，我就用机关术引护法残魂，让真相重见天日！”
残魂们化作光箭，射向被黑雾笼罩的金身。随着第一尊金身裂开，里面竟露出一具完整的骸骨，骸骨手中紧握的令牌，刻着与江壹霖所持佛牌相同的“护法”二字。紧接着，其余十七尊金身陆续裂开，每具骸骨的胸口，都插着刻有锁魂咒的银饰——这才是三百年前的真相，他们不是战死，是被自己人用锁魂咒灭口。
“不可能……”现任首座的身体开始透明，心口的蚀心蛊正被残魂们撕扯，“因果镜明明显示……”
“你看到的，都是被篡改的记忆。”江壹霖捡起一枚从金身中掉落的莲花银饰，银饰底部刻着的，是现任首座的私印，“三百年前你为夺蚀心蛊，勾结戒律院首座杀害护法，又用因果镜伪造他们私放妖魔的假象，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
蚀心蛊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雾冲向殿外，却被突然出现的佛光挡住。江壹霖抬头望去，只见灵山诸佛的虚影出现在云端，为首的佛陀手中托着的，是从忘川河取回的因果镜，镜身已恢复原本的清透，正映出三百年前的真实画面——现任首座与戒律院首座联手，将护法人脉推入极乐池，用他们的魂魄喂养刚放出的蚀心蛊。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佛陀的声音响彻灵山，“三百年的旧案，今日该了。”
蚀心蛊在佛光中消散，现任首座与残余的黑袍僧人化作飞灰，被银线织成的星图吸收。江壹霖看着供桌上残留的因果镜碎片，碎片中映出自己的身影，袖中的半片莲花银饰正与碎片产生共鸣，拼出一朵完整的莲花，莲花中心刻着的，是“护法”二字。
文殊收起慧剑，金身裂开的罗汉堂里，开始渗出金色的泉水，那是极乐池的圣物，三百年前被沉入地底，如今终于重见天日。“这些护法人脉的后代，该知道真相了。”
江壹霖望向殿外，晨光正重新洒满灵山，小沙弥们捧着的经卷上，墨色的经文正变回金色。他将拼完整的莲花银饰放在供桌上，银饰突然化作一道光，融入第一具骸骨手中的令牌——那是李靖木匣里暗纹的源头，原来西海机关术的传承者，本就是护法人脉的后裔。
“还有一个人。”江壹霖想起云锦阁的织女，“她被利用了这么久，该给她一个交代。”
文殊点头，指尖拂过因果镜，镜中映出云锦阁的景象：织女正坐在织机前，手中的银线不再缠绕着黑雾，而是织出一片灿烂的星空，星空中代表她的那颗星，正与灵山的佛光遥相呼应。
江壹霖转身走出罗汉堂，软剑上的符文渐渐隐去，剑穗上的半片银饰虽已不在，但他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朱砂的温度。云海之上，灵鹫的鸣叫重新变得清亮，三百年的阴霾，终于随着因果镜的清明，彻底散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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