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台上的罡风卷走最后一缕黑灰时,一缕几不可察的青烟正贴着地脉潜行。那是江壹霖的元神,被替身环裹在一层稀薄的血雾里,避开了天庭天眼的探查。
他落在一处废弃的古战场,断戟残甲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元神凝形的瞬间,江壹霖踉跄着扶住一块刻着“镇妖”二字的残碑,喉头涌上腥甜——替身环撕裂肉身的刹那,他几乎要被那逼真的痛感拖垮元神,若非三百年前在炼狱中淬过魂,此刻早已溃散成虚无。
他解开衣襟,心口处的绢帕正微微发烫。那是被押往诛仙台时,趁天兵换防的间隙,用指尖最后一点精血拓下的星图。拓片上“佛”字的位置,此刻正泛着红光,将“血莲为引”四个字映得清晰。
“血莲……”江壹霖摩挲着那行字,突然想起莲池底被血水泡透的莲根。当时只当是血池炼化的痕迹,此刻才惊觉那些根须盘绕的形状,竟与他幼时在藏经阁见过的“往生莲阵”暗合——那是佛门最隐秘的护魂阵法,需以佛骨为种,血为露,方能在元神溃散时托住魂魄。
原来观音大士自碎玉身时,不仅藏下了线索,更以莲池为阵,替他铺好了这条金蝉脱壳的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云层翻动的声响。江壹霖猛地敛去元神气息,缩进一截断裂的城垣后。只见数名天将驾着云车掠过,车辕上挂着的画像,正是他“生前”的模样,旁边用朱砂写着“江壹霖余孽,见者格杀勿论”。
“听说了吗?玉帝下旨彻查灵山余党,连西天路上的小寺庙都要翻一遍。”一个天将的声音飘下来,“李天王说,江壹霖那厮狡猾得很,说不定用了什么障眼法,必须找到他的元神挫骨扬灰才算完。”
另一个天将嗤笑:“找什么找?炼丹炉里连渣都没剩,王母还亲自验过,说是连轮回的气息都断了。依我看,是玉帝怕灵山那边反扑,故意找个由头清剿佛门呢。”
云车渐渐远去,江壹霖却捏紧了拳头。玉帝明知他是被嫁祸,却借着“斩草除根”的名义清扫灵山势力;瑶池圣母藏在幕后,看着天庭与佛门两败俱伤;而他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如今只是一缕连术法都用不出的残魂,连靠近灵山或天庭的勇气都没有。
更要命的是,他能感觉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正在靠近。那气息混杂着锁仙咒的冰冷与镇魂钉的阴寒,像是天庭的搜魂队,又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江壹霖屏住呼吸,看着远处的野草无风自动。草叶间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空中拼出他的模样——那是天庭的“照魂灯”,专门用来追踪溃散的元神。
他转身想躲,却发现四周的断壁残垣突然亮起金光,在地底织成一张巨网。网眼上刻着的云纹,与镇狱印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显然是有人算准了他会逃向此处,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网。
“江壹霖,别躲了。”一个声音从云端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你以为替身环能瞒天过海?瑶池圣母早就料到你有这一手,特意请玉帝借出照魂灯,就等你自投罗网。”
江壹霖抬头,只见天蓬元帅立在云头,手中托着的正是那枚镇狱印。印光照亮了整个古战场,将他的元神牢牢锁在网中。
“是你。”江壹霖盯着他战甲上的水军标记,“瑶池圣母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做她的刀?”
天蓬元帅冷笑一声,挥手甩出一道锁链:“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以为杀了观音大士,嫁祸天庭,就能让灵山与天庭反目?如今你元神被擒,正好当众炼化,让三界看看你的真面目!”
锁链缠上江壹霖元神的刹那,他突然笑了。笑得天蓬元帅莫名心慌。
“你以为……这真是照魂灯?”江壹霖的声音越来越轻,元神却开始变得透明,“你再看看那镇狱印——真正的镇狱印,刻的是天河星图,而你手里这枚,莲纹里藏的,是瑶池的焚仙咒。”
天蓬元帅猛地低头去看印面,果然在莲纹深处发现了细小的咒痕。可不等他反应,照魂灯突然炸开,金光里涌出无数阴魂,竟是被血池炼化的灵山僧侣魂魄。
“是锁魂术!”天蓬元帅脸色骤变,“你在印上动了手脚?”
“不是我。”江壹霖的元神已淡得几乎看不见,“是瑶池圣母。她要借你的手杀了我,再让这些魂魄附在你身上,让天庭背上‘虐杀佛门魂魄’的罪名。你看,连你现在说的话,都被顺风耳录下来了呢。”
远处果然传来銮铃声,玉帝的仪仗正往这边赶来。天蓬元帅看着缠身的阴魂,看着手中刻着焚仙咒的镇狱印,再看看玉帝仪仗中那道似笑非笑的身影,突然明白自己也成了棋子。
而江壹霖的元神,在金光炸开的瞬间,借着阴魂的掩护,化作一道血线钻进地脉。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知道必须活下去——因为此刻三界都以为他死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最绝望的困局:一个连身份都不能暴露的逃犯,要在天庭与瑶池的双重追杀下,找出颠覆整个棋局的证据。
地脉深处一片漆黑,只有心口的绢帕还在发烫。那朵由佛力凝成的血莲印记,正一点点渗入他的元神,像是在指引方向,又像是在提醒他——从他选择假死的那一刻起,往后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
题外话: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今天写的水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