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的阴影斜切过草地，像一滩不断扩散的墨迹。王耀的靴子碾过几片枯叶，碎叶发出骨骼断裂般的脆响。
他蹲下身，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那张青灰色的脸，他仰面躺着，嘴角凝固着惊恐的弧度。
灯光下，尸体脖颈处的针孔排列成精确的直线，每个孔洞周围都泛着诡异的蓝紫色瘀青。王耀用指尖丈量间距，正好是标准注射器的针距。死者的左眼瞳孔扩张得几乎充满整个虹膜，右眼却收缩成针尖大小，在强光下毫无反应。东莨菪碱，而且是大剂量。
有人一直在跟踪他，或者说他们。
灯塔的储藏室里弥漫着灰尘与海盐的气息，王耀撬开松动的第三块地板，指尖触碰到一个铁盒，表面覆着潮湿的锈迹。霉味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香，王耀撬开铁盒时，一块锈蚀的怀表从铁盒中滚落——表盖内侧刻着陌生的名字：，民俗学教研室。
泛黄的地图在掌心展开，母亲的字迹与另一种笔迹交错重叠。那些精确的潮汐计算和巷道剖面，绝非渔民能绘制的学术笔法。王耀的太阳穴突然刺痛，闪回某个雪夜——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在油灯下画图，袖口沾着朱砂粉。
“这是……”他按住突然流血的鼻腔，血色在实验报告上晕开，显露出原本被药剂掩盖的附加页：
PW-II基因溯源确认
父系基因来源：外岛人种（参见-号标本）
特殊性状：海马体记忆强化倾向
报告边缘的指纹在血渍下浮现完整纹路——其中三个螺旋与怀表链上残留的指纹完美吻合。
窗外雾号响起时，王耀听见了双重音轨——现实中的机械轰鸣，以及记忆深处父亲录音机里的民谣采样。他突然明白为何自己对教堂壁画里的海妖从不好奇：那些“民俗知识”从来不是学来的，而是一个父亲给儿子讲过的睡前故事，利用仪器灌输的无数个不同的记忆。
盒子里还躺着一本被海水浸染过的日记，纸页泛黄脆硬，边缘蜷曲。他小心翻开，一张手绘地图从中滑落——墨迹晕染，但线条依然清晰：教堂地下通道、集中营的废弃出口、灯塔的暗格，所有路径最终指向海岸边一个被红圈标记的礁石洞。
地图背面是一行颤抖的字迹：
“他们给孩子注射了‘海的声音’——逃出去，别回头。”
王耀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继续翻动日记，在最后一页发现夹着的实验报告。纸张比地图新得多，显然是后来被人刻意藏在这里的。
项目编号：PW-II
实验阶段：第三期精神强化
药物反应：受试者出现定向障碍，但保留完整记忆植入能力
备注：前端实验体出现排异现象，建议终止PW-I对照组，转入最终阶段
报告右下角盖着医院的印章，签署日期——正是母亲失踪的第二天。储藏室的门阒然无声地关上。王耀转身时，看到地板上多了一串潮湿的脚印，正朝着他的方向延伸。最前面的那个脚印才刚刚形成，水渍在木板上缓缓扩散。
王耀的右手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抖，指节泛着病态的苍白。那些该死的“浓雾”又开始在视野边缘蔓延，像渗入血管的毒液，将眼前的景象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他用力眨了眨眼，睫毛上凝结的汗珠滚落，必须赶在雾号响起前结束这一切。
……
潮湿的洞窟墙壁蹭过他的肩膀，苔藓的腥气混合着某种腐朽的甜腻味。地道里的空气黏稠得仿佛有了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海水。
王耀的靴底碾过一截枯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在心里默数着步数：左转十七步，直行三十四步，右转……教堂的地下室应该就在……
王耀的指尖在枪柄上收紧，金属的冰凉渗入皮肤。“你比我想象得更快找到这里。”伊万的声音突然从右侧传来，近得能让王耀数清他的呼吸频率。
月光从头顶的裂缝漏下，照亮了那支注射器——针管里的蓝色液体泛着诡异的荧光，像是将深海最黑暗处的生物发光浓缩成了这致命的几毫升。
伊万的声音依然温和，仿佛在讨论今天的晚餐，“但你知道，有些真相就像灯塔的雾号——听得见，却永远摸不着。”
王耀的视线扫过档案室，煤油灯熄灭后，月光透过高处的气窗，在铁柜上切割出栅栏般的阴影。他的后背紧贴着墙壁，能感觉到砖缝里渗出的潮湿。
“年的实验记录是伪造的。”王耀说，声音平稳得连他自己都惊讶，“笔迹太新了，墨水的氧化程度不对。”
伊万的笑容僵了一瞬，指尖轻轻一颤。
“聪明的小耀。”他叹息，“但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怖吗？不是发现真相，而是发现——”
他的靴跟突然重重踩下。
地板下传来机械齿轮的咬合声，整面档案柜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腐败的海风裹挟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王耀的瞳孔骤然收缩——
通道的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
每一张都是他。
婴儿时期的体检记录，童年时在灯塔台阶上的背影，少年时代被按在诊疗床上的挣扎。最近的一张拍摄于几天前，他站在码头，手里牵着那条老狗。
照片的右下角，全都盖着同一个红色印章：
【项目编号：PW-II】
“你不是第一个‘王耀’。”伊万轻声说，“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王耀的食指在扳机护圈上轻轻滑过，金属表面凝结的水珠被碾碎。他突然松开手，嘴角扯出一个锋利的笑容。这个表情让伊万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靴跟不自觉地在潮湿的石地上后滑半寸。
“年的实验记录？”王耀从怀中掏出一本更破旧的笔记本，在月光下晃了晃，“真巧，我昨晚在灯塔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个——真正的原始记录。”
伊万的瞳孔微微收缩。
王耀慢条斯理地翻开笔记本，指尖点在某页上：“比如这里写着，'PW-I号实验体出现排斥反应，需更换培养方案'——而PW-I的编号，伊万，恰好是你入院时的病历号。”
档案室陷入死寂。
伊万手中的注射器微微倾斜，针尖的液体滴落在地，腐蚀出细小的泡沫。
“你以为我在找母亲的真相？”王耀突然向前逼近，煤油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竟比本体大出两倍不止。“不，我在找你的把柄——从你‘偶然’在灯塔遇见我那刻起，我就知道你是当年实验的幸存者。”
他忽然抬手，煤油灯的火光重新亮起，照亮档案柜后方的暗门——门缝里夹着一截黑色衣角。
“出来吧，江叔。”王耀头也不回地说，“你跟踪伊万这么久了，不累吗？”
伊万突然笑了，笑声像是从深井里传来的回声：“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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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物信号：▊▋▊▉▌▊▋ │
│ 波动频率：●●○●●○● │
│ 状态：目标锁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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