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裂缝之后,并非黑暗。
而是一条极长的、由碎镜铺成的路。
每一片镜片里,都倒映着同一幕——少年玄渊被锁链穿过锁骨,跪在诛神台,天道以雷为笔,在他背脊刻下“孤”“绝”“灭”三字。
苏悦只看了一眼,便抬手捂住铃。
镜中的雷光却穿透掌心,在她手背烙下一枚焦黑的雷纹。
少年玄渊走在最前,赤金新剑拖在镜面上,剑尖划过,碎镜便燃起无声的火。
火将镜中旧景烧得扭曲,像一张张哭号的脸。
柠黎柠黎低声道:“师尊,此地是‘天隙’——天道用来藏自己影子的地方。”
师尊白真少年“嗯”了一声,脚步未停:“那便掀了它的影子。”
二、行至第七万步,碎镜尽头出现一扇巨门。
门由纯黑雷霆铸成,表面浮游着金色敕令:
【玄渊及诸徒,永不可返天界】
柠时以扇骨轻触,敕令瞬化雷矢,反噬而来。
少年玄渊抬剑,剑身火纹暴涨,将雷矢吞得一干二净。
“规矩改了。”
他收剑,左手五指虚握——
咔嚓!
整扇雷门被无形巨力攥碎,碎屑化作漫天黑蝶。
蝶群之后,露出一座倒悬的宫阙。
宫阙匾额以雷篆写着:
【天听】
三、天听殿内,无柱无梁,唯有一座巨大的铜鼓悬于穹顶。
鼓面蒙的是一张人皮,皮上纹理仍渗着金光——那是历代天帝飞升时蜕下的“天蜕”。
鼓前,立着一个白衣少女。
少女与柠悦生得一般无二,只是眸色纯金,没有瞳仁。
她抬手,指尖轻敲鼓面。
咚——
声音化作实质的涟漪,所过之处,八徒胸口同时炸开血线。
柠悦的铃铛骤然失音,裂纹更深。
少年玄渊横剑于前,剑身火纹凝成一面薄盾,将鼓音挡在盾外。
师尊白真“天道化形?”他淡声问。~
少女少女微笑,声音如万钟同鸣:“吾名‘天听’,以众生为耳。玄渊,你心跳乱了。”
师尊白真少年垂眸,剑尖指向少女:“我教你个新规矩——”
剑落,火起,鼓面人皮瞬燃。
师尊白真“从今往后,天听,先听我。”
四、燃烧的鼓皮发出尖锐哭嚎。
火光里,浮现一幕旧景——
少年玄渊初登帝君之位,天道以雷霆为锁,缚他于【天听】殿,逼他在人皮鼓上亲手写下八道敕令:
“柠黎,不得善终;柠时,万琴皆哑;柠逸,失所爱;柠蝶,为儡反噬;柠瑶,祭月而亡;柠妤,永失双生;柠念,记忆成灰;苏悦,铃碎魂散。”
每一道敕令,皆用他指尖血写就。
师尊白真写完最后一字,少年抬眼,眸中无悲无喜:“若有一日,我以此鼓皮,裹你尸骸,可好?”
如今鼓皮燃尽,少女天听的面容亦随之焦黑。
她发出最后一声钟鼓般的嘶吼,化为一道赤金雷光,没入少年玄渊心口裂痕。
裂痕瞬间愈合,却在正中凝出一枚小小鼓纹。
少年反手以剑尖挑破掌心,血珠落在鼓纹上——
咚!
一声极轻的心跳,与八徒心跳同频。
铜鼓灰烬里,升起一枚银铃碎片,恰是苏柠悦缺失的那一角。
五、苏悦奔上前,将碎片按进铃身。
铃音复起,清脆如昔。
却在尾韵处,多了一丝低沉的鼓声。
少年玄渊收剑,转身面向殿外。
殿外,雷云散尽,露出一条向上的玉阶。
玉阶尽头,悬着一轮真正的太阳——那是天界从未示人的【御日】。
柠黎以剑背轻击玉阶,金石声里带着笑:
柠黎“师尊,我们杀上去?”
少年玄渊牵起苏悦,一步踏阶。
师尊白真“不,我们不杀。”
众徒微愕。
少年抬眼,眸中映出灼灼烈日:
师尊白真“我们要——换天。”
六、玉阶第一万级,出现一座琉璃亭。
亭内石桌上,摆着一局残棋。
黑子已屠尽白子大龙,仅剩一子,落于天元。
少年玄渊以指尖捻起白子,随手置于棋盘最边缘。
棋子落,玉阶崩,御日坠。
轰——
天界最上层的【天规台】轰然开裂,露出其后深邃星空。
星空中,一道新的鼓声,正与八徒心跳同奏。
少年玄渊收剑入袖,声音散在风里:
师尊白真“旧天规已破,新天规——由我们写。”
他牵着最小的徒弟,率先踏入星空。
赤金火光在他们脚下铺成一条新路,路标是一枚刚刚复原的小铃铛,铃声清脆,像孩童的笑。
而天听殿废墟中,那片燃尽的鼓皮灰烬里,悄悄探出一缕嫩芽。
芽上,挂着更小的一枚银铃。
铃轻晃,无人听见,它喊的是: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