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双日并悬的第七个时辰,新生的地平线上,忽然传来第一声春雷。
雷不是劈下,而是拔地而起——像一株闪电树,自地平线向上疯长,枝桠间开满赤金的花。
少年玄渊抬手,接住其中一朵。
花在他掌心化作一卷空白诏书,纸面浮着未干的雷纹墨。
师尊白真“新天要我立律。”他轻声说,侧头看向八徒,“第一条,该写什么?”
苏悦苏悦举手:“写——不许再让师尊掉一滴血!”
少年失笑,以指尖血为墨,写下第一行字:
【一、凡伤吾徒者,天亦诛之。】
诏书腾空,化作一道赤金光柱,贯入双日之间。
光柱内,隐约有无数细小文字游走,像鱼苗溯流。
二
光柱落定,大荒忽起风。
风卷过之处,焦黄的野草褪去旧色,抽出翡翠新芽;干涸的湖床裂开缝隙,涌出清澈泉眼。
柠时柠时折扇一挑,泉水凝成琴弦,轻轻一拨——
柠时铮!
音波荡开,方圆十里,草木同时拔节,发出噼啪脆响,像在为新天鼓掌。
柠逸抱琴而坐,指尖落下第二个音。
琴音过处,原本荒芜的沙地浮出一座座青瓦小院,院前桃花开得正盛,花瓣上沾着未落的雷火,像细碎星子。
“这便是我们的新天第一春?”柠蝶仰头,傀儡丝在指尖缠绕。
桃花纷纷落下,落在丝线上,竟化作真蝶,绕她飞舞。
少年玄渊负手而立:“春是春,但天律未成,尚缺一物。”
三
话音未落,双日之间忽现一道黑影。
黑影初如墨点,转瞬膨胀成遮天之幕,幕上流转着旧天道的残纹——正是被击碎却未彻底湮灭的漆黑烈日。
它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哭声所过之处,新芽枯萎,桃花焦黑。
苏悦的铃铛第一次主动响起,声音却凄厉如裂帛。
师尊白真少年玄渊眸色一沉:“原来还留了后手。”
他并指为刀,划破掌心,血珠凝成一枚赤金印玺。
印玺升空,迎风便长,瞬间化作山岳大小,朝黑幕镇压而下。
黑幕却伸出无数触手,缠住印玺,发出贪婪吮吸声。
每吸一口,印玺便黯淡一分。
四
柠黎长剑出鞘,剑尖挑起苏悦的铃铛。
柠黎“借铃一用。”
铃音骤起,化作一道银白锁链,缠住印玺。
其余七徒同时抬手。
柠时以琴音化刃,斩断触手;
柠逸以弦音引水,浇灭黑火;
柠蝶傀儡丝织网,兜住黑幕残片;
柠瑶指尖黑雾蒸腾,将残片炼成墨汁;
柠妤匕首划破虚空,开出一道裂缝;
柠念抛出记忆碎片,裂缝内涌出万千光点;
柠悦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光点上。
光点化作赤金火蝶,扑向黑幕。
火蝶所过之处,黑幕发出婴儿啼哭与老者狂笑交织的怪声,最终被火蝶啃噬殆尽。
最后一缕黑烟消散时,赤金印玺重新凝实,玺底多出一行新字:
【二、凡侵新天者,必以新火焚之。】
五
黑幕湮灭,双日之间出现第三道光影。
那是一扇半透明的门,门后隐约可见旧天界的残垣断壁——诛神台、南天门、天规台……皆在崩塌。
门楣上,浮着最后一道旧律:
【天道不灭,帝君永囚】
字迹血红,像未干的伤口。
少年玄渊抬手,赤金印玺轰然撞向门楣。
旧律碎裂,门后景象却骤然清晰——
诛神台上,锁着一道模糊身影,银铃为枷,雷火为链。
那是少年玄渊被旧天道囚禁的残魂,亦是新天未补全的最后一角。
六
苏悦忽然跑上前,踮脚摘下自己腰间铃铛。
苏悦“师尊,这次换我去接你。”
铃铛脱手,化作一道银光,穿过残门,落在残魂腕间。
叮——
铃声一起,残魂睁眼,眸色与少年玄渊一般无二。
两道身影隔着残门对视,像镜里镜外。
师尊白真少年玄渊轻声道:“回家。”
残魂微笑,身形化作银光,没入少年胸口。
残门轰然关闭,化为虚无。
赤金印玺在空中旋转,最终缩小成一枚小小耳坠,落在苏悦掌心。
七
新日西沉,赤金余晖铺满大荒。
少年玄渊负手而立,八徒分立两侧。
“新天第一春,第一条律、第二条律已成。”
他抬眼,望向更远的苍穹,“接下来,该写第三条了。”
苏悦把耳坠戴上,晃了晃,铃声清脆:“第三条写——”
少年玄渊接口,声音温柔:
【三、凡吾所爱,皆得自由。】
诏书再升,化作漫天光雨。
光雨落下处,大荒尽头,升起一座新的城池。
城门上悬着鎏金牌匾,书三字:
【玄渊府】
春雷再起,却是温柔的鼓点。
桃花簌簌落下,盖满通往城门的小路。
少年玄渊牵起最小的徒弟,率先踏入花雨。
师尊白真“回家。”
其余七人相视一笑,紧随其后。
新天第一春,自此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