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舱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淡蓝色的营养液在透明舱体里缓缓晃动，将灰灰脸上的疲惫稍稍冲淡了些。他刚从紧急修复舱里转移过来，左臂的烧伤还裹着浸满药剂的纱布，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的刺痛，但比起刚才在木星轨道上的生死瞬间，这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珠珠的休眠舱就在他对面，舱体已经升起了一半，她的爪子还搭在舱沿上，毛茸茸的耳朵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刚才通过内部监控看到灰灰被救援队从逃生舱里抬出来时，她差点撞碎舱门冲出去 —— 在所有同伴的认知里，这个点燃空间站的疯子早就该和木星的红斑一起化为宇宙尘埃了。
“你在牺牲空间站的同时还能惊险逃脱，这简直…… 简直违背了所有宇航手册的生存概率！” 珠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鼻尖还沾着未干的泪痕，黑色的瞳孔里映着灰灰脸上的疤痕，那是刚才逃生舱穿越大气层时被高温灼出的印记，“我盯着监控看了三遍，爆炸产生的碎片云明明把逃生舱的信号都吞没了！”
灰灰咧开嘴笑了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他抬起没受伤的右臂，挠了挠后脑勺上乱糟糟的毛发：“其实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想起爆炸前那一秒的疯狂 —— 当伏特加的火焰吞噬控制台时，他突然瞥见驾驶座下方那个积满灰尘的红色拉手，那是老式逃生舱的手动触发装置，连 MOSS 的数据库里都标记着 “废弃”，“我突然想起驾驶室里有备用逃生舱，居然没被联合政府的改造工程拆掉。”
他的指尖在舱壁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数着逃生舱穿越碎片云的颠簸次数：“启动程序比想象中麻烦，手动解锁用了整整两分钟，期间至少有三块空间站残骸擦着舱体飞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上面还留着操作杆的压痕，“不过总算运气好，逃生舱的隔热层没被撞穿，只是落点偏了点，差点扎进太平洋的冰盖里。”
“但联合政府肯定放不了你。” 珠珠的耳朵耷拉下来，语气里满是担忧。她比谁都清楚，私自启动废弃逃生舱、违抗 “火种计划” 的命令，每一条都够灰灰在监狱里蹲到地球抵达比邻星。
旁边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西尔维娅从相邻的休眠舱里探出头来，她的尾巴轻轻扫过灰灰的舱体，带着安抚的意味。这位有着德国牧羊犬血统的领航员总是比别人冷静，此刻却难得地露出了柔和的表情：“别担心。” 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刚才通讯频道里都炸开锅了，地球发动机的推力数据一出来，非洲区和南美区的救援队队长已经在联名发请愿书了。”
她顿了顿，爪子指了指舱壁上滚动的新闻条，上面正播放着全球各地民众举着 “感谢领航员灰灰” 标语的画面：“你保住的不只是三十亿人，是整个地球的流浪资格。联合政府就算想追责，也得看看民意 —— 毕竟，没有人的文明毫无意义，这句话现在已经成了地下城的新标语。”
灰灰看着那些闪烁的画面，突然觉得左臂的伤口没那么疼了。逃生舱穿越大气层时，他曾在舷窗里看到地球的弧线渐渐清晰，那颗蓝色星球上，行星发动机的火光如同不灭的灯塔，在宇宙的黑暗里倔强地亮着。他想起路马他们还在地表挣扎，想起阿奇最后那句 “活下去” 的命令，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其实蹲监狱也挺好。” 他突然说，惹得珠珠惊叫一声，“至少不用再听 MOSS 唠叨安全条例了。”
西尔维娅被逗得低笑起来，尾巴在舱壁上轻轻拍打：“等你出来，我请你喝老毛子的伏特加 —— 这次带正规手续的那种。”
休眠舱外的指示灯变成了柔和的绿色，营养液开始缓慢排出，灰灰知道，等待他的或许是听证会和纪律处分，但此刻他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毕竟，能再次听到同伴的声音，能看到地球还在继续流浪，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药剂特有的清苦气息，丝丝缕缕钻进鼻腔，阿奇的眼皮像是粘了层胶水，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一条缝。视线先是一片模糊的白，过了几秒才渐渐聚焦 —— 头顶是带着网格纹路的天花板，输液管从上方垂下来，透明的药液正一滴滴顺着软管落进他前爪的留置针里。
“唔……” 他想动一下，却发现浑身酸软得厉害，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重锤敲过。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莱德正半蹲在病床边，蓝色的外套上还沾着些许灰尘，显然是刚从外面赶过来。
紧接着，更多的身影围了上来。汪汪队的成员们挤在病床两侧，毛毛的爪子上还缠着绷带，大概是之前救援时被划伤的；天天扑闪着大眼睛，尾巴轻轻摇着，却不敢靠得太近，生怕碰到阿奇的伤口；路马的脸部涂着冻伤药膏，因为木星冲击波加热了空气，使得-120℃的气温加热到了-70℃，使路马没有严重冻伤，他看到阿奇睁眼，猛地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偷偷蹭掉眼泪。
CN171-11 救援队的剩余队员也站在不远处，哈克的胳膊上打着石膏，却依旧挺直了背脊，看到阿奇醒过来，他咧开嘴想笑，眼眶却先红了。
阿奇的喉咙动了动，干涩的声带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木头：“我…… 还活着？” 他记得最后那一刻，控制室的天花板开始大块坍塌，他以为自己会被埋在钢筋水泥下面，再也醒不过来了。
莱德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阿奇的脑袋，掌心的温度透过毛发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嗯，你还活着。”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午后的阳光，“冲击波到达时，你所在的那一块控制室正好处于行星发动机的能量护盾边缘，加上周围几根承重柱的支撑，居然没被完全摧毁。”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庆幸：“路马和德韦恩冒着余震冲回去救你时，发现你只是被掉落的石块砸晕了，头部的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没伤到要害。医生说再观察两天，你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真是…… 奇迹啊。” 阿奇喃喃地说，视线扫过围在身边的一张张面孔，眼眶渐渐湿润了。他想起自己发出的最后那条命令，想起队员们坚定的回应，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毛毛忍不住凑上前来，小声说：“阿奇，你都睡了三天了，我们每天都来看你呢。” 它的尾巴紧张地甩了甩，“医生说你要是再不醒，就要给你用特殊药剂了。”
天天也跟着点头，声音软软的：“是啊是啊，路马还把你最喜欢的应急口粮放在床头了，说你醒了肯定会饿。”
哈克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阿奇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队长，CN171-11 救援队全员待命！等你康复归队！”
阿奇看着大家，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容，虽然因为伤口的牵扯有些疼，却充满了力量：“好，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去。”
病房里的气氛正被重逢的暖意包裹着，阿奇刚想抬手摸摸天天的脑袋，病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道毛茸茸的身影带着一阵风挤了进来。是乐乐，这只平日里总是慢悠悠的伯恩山犬此刻显得格外急切，头上缠着的白色绷带还渗出淡淡的药渍，显然也是刚从治疗区出来。
他的爪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滑了一下，稳住身形后，立刻对着病房里的众人摇起了尾巴，尾巴上的毛因为兴奋而炸开，像朵蓬松的蒲公英。“各位！” 乐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我有一个好消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连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清晰起来。路马往前凑了凑，爪子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乐乐，是不是行星发动机的修复工作有进展了？” 之前检测报告显示，有三台推进发动机的喷射口在冲击波中出现了裂纹，这一直是大家心里的疙瘩。
乐乐用力摇了摇头，耳朵因为激动而支棱起来：“比这更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特意提高了音量，确保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刚刚收到联合政府的全球广播，天文观测站最新数据显示，木星的引力束缚已经完全解除，地球正在以稳定的速度脱离危险轨道！”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几秒钟后，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哈克猛地一拍大腿，差点忘了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太好了！这意味着‘流浪地球’计划可以按原路线继续推进了？”
“不止呢！” 乐乐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显然对这个消息的分量了如指掌，“更关键的是，科学家检测到比邻星方向的星际尘埃带比预期稀疏，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抵达新家园的时间可能会提前五年！”
阿奇的眼睛亮了起来，之前因为伤势带来的疲惫仿佛被这消息冲散了大半。他记得出发前，天文部门预测的旅程是漫长的两千五百年，提前五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此刻的地球来说，每一分希望都重如千钧。
莱德伸手揉了揉乐乐的耳朵，指尖触到绷带上的药棉：“你这小家伙，肯定是听到消息就跑来了，医生允许你到处乱逛了吗？” 虽然语气带着责备，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乐乐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莱德的手心：“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刚才去取检查报告时正好听到广播，就赶紧过来了。” 他转头看向阿奇，尾巴摆得更欢了，“阿奇，等你好了，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新绘制的星图，据说比邻星的行星带里有颗蓝色的星球，环境和地球很像呢！”
毛毛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爪子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的水杯，水洒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它却毫不在意：“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我们可以在新星球上看到真正的花草了？我从绘本上见过，说有会发光的花呢！”
天天也跟着点头，小爪子扒着病床边：“还能在草地上打滚吗？就像训练手册里描写的旧时代公园那样。”
阿奇看着伙伴们眼里闪烁的憧憬，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他想起灰灰在休眠舱里说的话，想起阿奇发出的最后那条命令，原来所有的牺牲和坚持，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 那就是活下去，带着地球一起，在宇宙的荒漠里找到新的生机。
乐乐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联合政府的后续计划，比如要在地下城开辟模拟生态区，提前培育适应新环境的作物。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把大家的影子拉得很长，病房里的消毒水味似乎也被这股新生的希望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而坚定的气息。
路马低头看了看床头那包没开封的应急口粮，突然觉得，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吃上真正用土壤种出来的粮食了。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些在黑暗中点燃的火光，和每一个不肯放弃的灵魂。
病房里关于新家园的憧憬还在空气中弥漫，乐乐刚说到模拟生态区的土壤配方，病房门就被 “砰” 地一声撞开。李一一连门都没来得及敲，抱着一台平板电脑踉跄着冲了进来，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爪子紧紧攥着设备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路马！路马！” 他的声音因为狂奔而剧烈喘息，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胸前的工作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路马正帮阿奇调整枕头高度，听到喊声猛地回过头，尾巴瞬间绷紧 —— 李一一这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让它下意识想起冲击波来临前的紧急通报。周围的喧闹声也骤然停了，毛毛的爪子悬在半空，还保持着想去捡水杯的姿势，天天更是往莱德身后缩了缩，耳朵紧张地贴在脑袋上。
李一一几步冲到路马面前，把平板电脑往它面前一递，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模糊的监控画面：逃生舱的舱门缓缓打开，灰灰带着一身烟尘从里面爬出来，左臂的纱布被血浸透了大半，却对着镜头咧开嘴笑得露出尖牙。
“灰灰还活着！” 李一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激动，“刚才收到领航员号国际空间站休眠舱的信号，他乘坐的逃生舱没有被木星碎片带摧毁，他返回领航员号国际空间站的休眠舱，现在他从休眠舱返回时，着陆器落在了澳大利亚的废弃矿区！勘探队刚把他救出来，现在正在紧急处理伤口，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路马的瞳孔猛地收缩，鼻子凑到屏幕前，鼻尖几乎要碰到灰灰那张带伤的脸。它认得那道横贯眉骨的疤痕，是当年在训练基地被金属碎片划伤的；认得他爪子上那道月牙形的旧伤，是第一次维修行星发动机时被齿轮蹭到的。画面里的灰灰正被医护人员扶着往救援车里走，还回头对着镜头挥了挥爪子，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点燃空间站前判若两狗，却又分明是它认识了十几年的混蛋。
“他…… 他真的……” 路马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里堵着滚烫的哽咽，尾巴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带起的风把天天的绒毛吹得乱蓬蓬的。它想起最后一次通话时灰灰那句 “兄弟”，想起自己对着木星火光敬的军礼，眼眶瞬间被温热的液体模糊，连平板电脑的屏幕都变得一片氤氲。
“千真万确！” 李一一用力点头，爪子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一份电子病历，“你看，除了左臂二度烧伤和轻微脑震荡，没有致命伤。医生说他体质比牛还壮，再休息一周就能下地走路了 —— 当然，前提是联合政府的调查组暂时别找他麻烦。”
哈克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气，捂着打石膏的胳膊原地跳了三下，疼得龇牙咧嘴也笑得停不下来：“我就知道那小子命硬！当年在零下五十度的冰原里迷路都能活着回来，这点爆炸算什么！”
阿奇原本还靠在床头，此刻猛地坐直身体，牵动了后背的伤口也浑然不觉，爪子紧紧抓住床单：“快！把画面再放一遍！我要看看他那身毛有没有被烧秃 —— 上次打赌说他不敢在发动机喷口烤香肠，输的还没兑现呢！”
莱德笑着拍了拍路马的肩膀，掌心能感觉到它紧绷的肌肉在微微颤抖：“看来你们又能一起执行任务了。等灰灰回来，可得让他好好讲讲逃生舱里的故事，我猜他肯定又干了什么违反规定的事。”
天天从莱德身后探出头，看着屏幕里灰灰的背影，小声问：“那他还会带伏特加吗？我听阿奇说，那种酒能在太空里点燃星星。”
路马抹了把脸，把眼泪和喜悦一起蹭在毛上，尾巴摇得像个电动马达：“等他回来，我请他喝最烈的！” 它低头看着屏幕里灰灰被扶进救援车的背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航天员宿舍，这混蛋举着酒瓶说 “要让地球带着所有狗的梦想跑起来”，原来有些话，真的能在宇宙里跑成现实。
李一一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联合政府的最新指令，说要调派最快的运输机去接灰灰，说等他回来要在地下城办个庆功宴。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把灰灰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跨越生死的光，终于追上了流浪的地球。地球将会再次绕着木星做变轨加速，2年后正式踏上流浪之旅。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输液管里的药液还在缓缓滴落，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苏醒倒计时。阿奇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流浪地球的旅程还有无数挑战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伙伴，有这份并肩作战的情谊，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领航员号国际空间站被毁，接下来联合政府会有什么打算呢？请看下一章《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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