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稳在穆瑞家楼下，穆瑞先推开车门，绕到另一侧替徐情文打开车门。他仰头望了眼自家亮着灯的窗户，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声音放得很柔：“先进去，我跟江北辰说几句话。”
徐情文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背上那片隐约的红痕上，犹豫着叮嘱：“别站太久，外面冷。”
“知道了。”穆瑞笑了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里，才转身靠在车边。
江北辰摇下车窗，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刚才那眼神，恨不得把人揣兜里护着。”
穆瑞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难得没反驳：“她家里那情况，我不看着点不行。”
“徐情文看着柔，骨头倒挺硬。”江北辰想起刚才院子里那番对峙，“敢跟家里硬刚，还说‘就算你们都不认我，我也要跟他在一起’，这话够你记一辈子了。”
穆瑞的耳尖微微发烫，嘴上却哼了一声：“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我是不懂，”江北辰挑眉，“不过我懂我爷爷下周要过八十大寿。周日中午你得来。”
穆瑞愣了下：“老爷子寿宴？”
“爷爷特意问起你，说好久没见你这小子了。”江北辰推了推眼镜，“就当陪我爷爷下盘棋，别想太多。”
穆瑞想了想，应道：“行，周日我准时到。”
送走江北辰，穆瑞转身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家里传来妹妹穆瑶清脆的笑声。他推开家门，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徐情文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穆母递来的热牛奶，穆瑶和弟弟穆阳一左一右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情文姐姐，你看我新画的画！”穆瑶献宝似的递过一张素描，画上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眉眼像极了徐情文。
徐情文笑着点头：“画得真好，瑶瑶很有天赋。”
穆阳在一旁不服气地插嘴：“她那算什么，我昨天在游戏厅打通关了拳皇，比她厉害多了！”
“打游戏有什么了不起，”穆瑶瞪他一眼，“情文姐姐，别理他，我带你去看我的兔子。”
穆母在厨房探出头：“瑶瑶别闹，让情文歇会儿。小瑞回来了？快过来，妈给你留了排骨汤。”
穆瑞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徐情文，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的惶恐和不安淡了许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他刚想走过去，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的笑语声像是隔了层厚厚的棉花，嗡嗡作响。
“穆瑞！”
他听见徐情文的惊呼，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徐情文眼疾手快地冲过来扶住他，他的重量压得她踉跄了几步，最终两人一起跌坐在地毯上。
“小瑞！”穆父和刚从厨房出来的穆母同时喊出声，穆阳和穆瑶也吓得脸色发白，围了上来。
“他怎么了？”徐情文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把他扶到沙发上，却发现他额头滚烫，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穆父赶紧把穆瑞抱到沙发上，穆母摸了摸他的额头，急得直跺脚：“怎么突然发烧了？是不是早上在刘家冻着了？”
徐情文跪在沙发边，用袖子擦着他额头的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穆瑞，你醒醒啊……”
不知过了多久，穆瑞在一片温热的触感中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徐情文泛红的眼眶。她见他醒了，立刻破涕为笑，抱住穆瑞，声音哽咽：“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他刚想说话，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刻意的咳嗽声。转头一看，穆阳、穆瑶，还有刚被大姑父送过来的张磊和张睿，四个半大孩子正挤在沙发另一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是同款的八卦表情。
“啧啧，情文姐姐，小瑞哥刚醒你就抱着他，也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张磊摸着下巴，学得一副老成的样子。
张睿跟着点头，奶声奶气地补充：“老师说，只有新娘子才会这么抱着新郎。”
穆瑶伸手拧了张睿一把：“小孩子懂什么，这叫关心！”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瞟着穆瑞和徐情文交握的手，笑得一脸促狭。
穆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徐情文紧紧攥着，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胳膊上，刚才大概是趴在沙发边睡着了。他刚想抽回手，徐情文却像受惊的小兔子般醒了，脸颊瞬间红透，慌忙松开手。
这时，大姑、大姑父和大伯正好从里屋出来，看见沙发边这一幕，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大姑父挠了挠头：“那个……我去看看厨房的汤好了没。”
大姑拉着穆母：“咱们去看看瑶瑶的兔子，刚才还说饿了呢。”
大伯最干脆，直接拿起外套：“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去趟书房打个电话。”
几个大人溜得飞快，客厅里只剩下几个半大孩子和沙发上的两人。穆阳突然吹了声口哨，被穆瑶一把捂住嘴：“别吵！”
徐情文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不敢看穆瑞。穆瑞咳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了，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徐情文嘟囔着，眼角却悄悄弯了起来。
客厅里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张磊开始讲学校里的趣事，说上周有个男生为了追女生，在操场摆了一地蜡烛，结果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罚他打扫了一周厕所。张睿在一旁添油加醋，说那男生被抓时还在唱跑调的情歌，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穆阳不甘示弱，说起自己如何在篮球场上绝杀对手，穆瑶则反驳说他那场球根本是耍赖，两人吵吵闹闹，却没真的生气。徐情文坐在旁边听着，看着这家人热热闹闹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久违的暖意。她想起自己家里永远充斥着争吵和算计，除了妈妈与弟弟，就再也没人这样真心实意地护着她了。
晚饭时，餐桌上摆满了菜。穆母一个劲地给徐情文夹菜，盘子里堆得像座小山：“情文，多吃点，看你瘦的。这个红烧排骨是你穆哥特意让我给你做的，知道你爱吃甜口。”
徐情文刚想说够了，大姑又端过来一碗乌鸡汤：“快喝点汤，补补身子。女孩子家，别总受委屈，以后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谁敢欺负你，大姑第一个不答应。”
大伯也跟着点头：“是啊，情文成绩好，将来考大学，大伯给你出学费，发现管够。别听你家里那些人胡说，女孩子读书才有出路。”
徐情文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眼眶又开始发热。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了句“谢谢”，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进去。
“哭什么呀，”穆瑶递过一张纸巾，“是不是我哥刚才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去你的，”穆瑞拍了下妹妹的脑袋，“别瞎说。”
张磊突然站起来，举着饮料杯：“我提议，为了情文姐姐，干杯！”
“干杯！”几个孩子跟着起哄，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穆父看着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给穆瑞使了个眼色。穆瑞会意，悄悄碰了碰徐情文的胳膊。徐情文歪头看他，眼里还闪着泪光，嘴角却带着笑。
“别光顾着哭，”穆瑞替她擦了擦眼泪，“快吃菜，不然都被他们抢光了。”
徐情文点点头，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甜津津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里却比蜜还甜。她偷偷看了眼坐在身边的穆瑞，他正低头喝汤，阳光透过餐厅的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棱角。
她忽然想起他说过要带她去放风筝，想起他替她挡的那一杖，想起他说“有我在，没人能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窗外的风还带着冬天的凉意，可她觉得，春天好像已经悄悄来了。
晚饭后，穆阳和张磊抢着洗碗，结果把洗洁精弄了一地，被穆母笑着赶了出来。张睿缠着徐情文讲故事，穆瑶则拉着她看自己收集的明星卡片。客厅里欢声笑语不断，徐情文看着眼前这些鲜活的人，忽然觉得，或许这就是家的样子。
穆瑞靠在沙发上，看着被孩子们围住的徐情文，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像朵终于得到阳光滋养的花。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后背的钝痛也轻了许多。
江北辰说得对，真正的勇气不是从不害怕，而是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选择往前走。之前的他总怕自己站不起来，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可现在他不怕了。只要身边有她，再难的路，他都敢走。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台，映着客厅里温暖的灯火。徐情文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冲他笑了笑，眼里的星光比月色还要亮。
穆瑞也笑了，心里默默想着，等天气再暖些，就带她去放风筝。放最高的那种，让所有人都看看，她徐情文，值得最好的未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