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的阳光透过薄云洒进客厅，暖融融地落在摊开的作业本上。穆阳、穆瑶、张磊和张睿四个半大孩子围坐在红木茶几旁，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徐情文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旁边，手里捏着支红笔，时不时俯身指点两句，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这道几何题要先画辅助线，”她指着张磊练习册上的图形，指尖在纸上点出个清晰的印子，“你看这两个三角形，其实是全等的。”

张磊皱着眉盯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哦！我知道了！用边角边定理对不对？”

“对啦，”徐情文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下次别总急着下笔，先把图形拆解开来看。”

坐在对面的穆瑞正靠在沙发上摆弄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打得热火朝天。穆阳眼角余光瞥见，笔尖在作业本上顿了顿，不服气地嘟囔：“凭什么小瑞哥能玩手机啊？我们都在写作业。”

穆瑶立刻附和，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就是！昨天发烧今天就好了，肯定是装病想偷懒。”

张睿也跟着点头，铅笔头在嘴角蹭出道黑印：“老师说要劳逸结合，但也不能光劳我们逸他啊。”

穆瑞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晃了晃昨天被冷汗浸湿的袖口：“没看见我后背还有伤？医生说要静养，玩手机是促进血液循环。”

“骗人！”穆阳丢下铅笔，伸手就要去抢他的手机，“我看看你在玩什么——”

“写你的作业去。”穆瑞轻巧地侧身躲开，手机往怀里一揣，顺带敲了敲他的后脑勺，“小心待会儿妈过来收拾你。”

穆阳悻悻地坐回去，刚拿起笔就听见厨房传来响动。大姑父端着盘洗得发亮的草莓走出来，红艳艳的果子上还挂着水珠：“来来来，先吃点水果垫垫，写作业也得补充能量。”

孩子们立刻欢呼着伸手去拿，徐情文笑着提醒：“先洗手。”四个小脑袋顿时蔫了半截，排着队往卫生间走，活像四只被拎着脖子的小鸭子。

穆母紧随其后端着牛奶出来，玻璃杯子在托盘上叮当作响：“刚热的牛奶，每人一杯，情文你多喝点，昨天折腾半宿肯定没睡好。”

徐情文刚接过杯子，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旋律从穆瑞手机里飘出来——“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她回头瞪了穆瑞一眼，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穆瑞！别玩了！没看见大家都在学习？”

穆瑞手忙脚乱地按灭手机，像被点穴似的坐直身子，嘴角还僵着没褪下去的笑意。这副乖巧模样正好落在刚从书房出来的大伯和父亲眼里，两人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噗”地喷了出来，溅在茶几的报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哎哟，”大伯放下茶杯直乐，“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小瑞还有怕的人？”

父亲也跟着笑，拿纸巾擦着嘴角：“以前让你少玩手机，说破嘴皮都没用，情文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穆阳嘴里叼着草莓，含混不清地喊：“我知道！这叫妻管严！”

“对对对！”穆瑶拍手附和，“昨天情文姐姐抱着小瑞哥，他都没敢动呢！”

张磊凑趣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据我观察，这叫一物降一物。”

连最小的张睿都奶声奶气地接话：“老师说这是尊重女生。”

客厅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穆瑞的耳尖微微发烫，作势要去拧穆阳的耳朵：“小屁孩懂什么，我这是让着她。”

“是吗？”徐情文挑眉看他，手里还捏着那支红笔，“那正好，过来帮穆阳看看这道物理题，他刚才卡了半天了。”

穆瑞的动作顿在半空，悻悻地收回手，不情不愿地挪到茶几旁：“哪道题？我看看。”

他拿起穆阳的练习册，指尖点在题目上，刚才还吊儿郎当的神色瞬间变得认真：“这道浮力题要先分析受力，你看这个木块漂浮的时候，浮力等于重力对不对？”

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和勺子当教具，杯子里的牛奶被他晃出圈圈涟漪：“假设这个勺子是木块，它在水里的体积——”

原本吵吵闹闹的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四个小脑袋凑得越来越近，连刚从厨房出来的大姑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穆瑞讲解得条理分明，原本晦涩的物理原理被他拆解得简单易懂，偶尔蹦出两个俏皮的比喻，逗得孩子们直笑。

“原来这么简单啊！”穆瑶看着自己那道卡了半天的数学题，突然恍然大悟，“以前觉得写作业太没意思，可现在听哥一讲，好像还挺好玩？”

“可不是嘛，”张磊用笔敲着练习册，“比我们老师讲得清楚多了，哥你以后去当老师吧。”

穆阳立刻摇头：“不行，他当老师肯定偏心情文姐姐。”

徐情文被逗得笑出眼泪，伸手拍了拍穆瑞的胳膊：“没想到你讲题还是那么厉害。”

穆瑞扬了扬下巴，刚想说点什么，就见穆母端着盘刚出炉的桂花糕走过来：“歇歇吧，吃点东西再写。我特意多加了糖桂花，情文你尝尝。”

松软的糕点散发着甜香，孩子们立刻放下笔去抢，客厅里又恢复了热闹。穆瑞刚拿起一块桂花糕，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他下意识地看向徐情文，像是在请示。

徐情文被他这反应逗笑了：“看看吧，万一是什么重要信息呢。”

他这才拿起手机，指尖划开屏幕的动作被大伯看得一清二楚。“哟，”大伯故意拉长了声音，“看个手机还得请示？我们小瑞这是彻底成模范丈夫了？”

大姑也跟着打趣：“情文啊，你可得管严点，这小子以前野得很，没人看着能上天。”

穆瑞的脸彻底红了，把手机揣回兜里：“是江北辰的消息，问周日寿宴穿什么衣服。”

“穿什么都行，”父亲摆了摆手，“他老爷子就喜欢你穿得精神点，去年那件黑色西装就不错。”

徐情文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周日的寿宴，我……”

“你也一起去。”穆瑞打断她的话，语气笃定，“昨天江北辰特意说了，让我把你带上。”实际上根本没有这句话，只是穆瑞想带上徐情文而已。

穆母立刻接话：“对对，正好给你买身新衣服，女孩子家参加寿宴，得穿得漂漂亮亮的。”

徐情文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捏着衣角。穆瑞看出她的局促，伸手轻轻勾了一下鼻子：“别担心，有我在呢。”

这小动作又被穆阳看见了，他冲穆瑶挤了挤眼睛，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哦——”

穆瑞作势要起身，结果被徐情文一把按住：“别闹，把这道题讲完。”

他顿时像被按了开关的机器人，乖乖坐回去拿起笔，客厅里的笑声混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午后的阳光里酿成甜甜的蜜。张睿啃着桂花糕，突然指着窗外说：“快看，有鸽子！”

众人抬头望去，一群灰白相间的鸽子正从楼顶飞过，翅膀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徐情文看着穆瑞认真讲解题目的侧脸，突然想起他说过要带她去放风筝，或许不用等太久。

穆母把最后一块桂花糕放进盘子里，拍了拍手道：“情文，正好下午没事，我和大姑带你去商场挑件礼服。江北辰家老爷子的寿宴，穿得得体些好。”

大姑立刻附和：“就是，咱们情文长得俊，稍微打扮下准保艳压全场。小瑞，你也跟着去参谋参谋？”

穆瑞刚要应声，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顾修诩”三个字，指尖划过接听键，语气瞬间沉了几分：“喂？”

“穆哥，你现在方便吗？”顾修诩的声音带着些微急促，“城西那块地的合作方突然变卦，说是要重新谈条款，对方律师已经在公司等着了，现在我没什么办法所以找你看看。”

穆瑞眉头微蹙，起身往阳台走：“我二十分钟后到你那，让他们把文件准备好。”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向众人，无奈地耸耸肩：“兄弟有点急事，我得过去一趟。买衣服的事……”

“正事要紧，”穆母挥挥手，“你先去忙，我们带着情文去就行，保准挑件让你满意的。”

徐情文跟着穆母和大姑走出家门时，阳光正好斜斜地穿过梧桐树叶，在地上织出一片晃动的光斑。大姑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别紧张，咱们就当逛街玩。女孩子的衣柜里，总得多几件漂亮裙子。”

商场里暖意融融，女装区的玻璃橱窗里挂着各式礼服，流光溢彩的绸缎在射灯下泛着温柔的光泽。穆母拿起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在徐情文身上比划着：“这件怎么样？颜色衬得你皮肤白。”

徐情文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珍珠，走动时会发出轻轻的响声。大姑却摇头：“寿宴人多，淡紫色太素了些。你看那件酒红色的，领口是荷叶边的设计，多显气质。”

导购员适时走过来：“这位阿姨真有眼光，这件是今年的新款，收腰设计特别显瘦，好多年轻姑娘都喜欢。要不让这位小姐试试？”

试衣间的门关上时，徐情文摸着光滑的面料，突然想起穆瑞上次穿黑色西装的样子。他穿正装时总是格外挺拔，袖口挽起露出小臂，钢笔别在胸前口袋里，认真看的样子会让人忘了他平时的跳脱。

“出来让我们瞧瞧！”大姑在外面喊。

她推开门的瞬间，穆母和大姑都眼前一亮。酒红色的长裙刚好及膝，领口的荷叶边衬得脖颈纤细，腰间的丝带系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导购员笑着说：“您看，我说什么来着，简直像为这位小姐量身定做的。”

徐情文对着镜子转了半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穆母走上前，轻轻拂过她的肩头：“就这件了，再配双银色的高跟鞋，肯定好看。”

大姑已经拉着导购员去开票了，嘴里念叨着：“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项链，简单点的就行，别抢了裙子的风头。”

买完衣服出来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穆母拎着购物袋，脚步轻快地说：“时间还早，咱们去买点水果，晚上给小瑞做他爱吃的草莓布丁。”

回到家时，客厅里静悄悄的。穆阳他们已经写完作业，正围在电视前看动画片，遥控器在几个孩子手里抢来抢去。看见徐情文，穆瑶立刻跳起来：“情文姐姐，你的裙子呢？快穿上让我们看看！”

“等周日再穿，”大姑笑着把水果放进厨房，“现在穿了，到时候就没惊喜了。”

暮色渐浓时，厨房飘出饭菜的香气。糖醋排骨的酸甜味混着番茄鸡蛋的清香，勾得穆阳时不时往厨房探头。大姑系着围裙端出最后一盘菜，刚要喊吃饭，门锁突然转动，穆瑞推门走了进来。

他脱下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衬衫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额角带着薄汗。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徐情文，眼睛亮了亮：“回来了？衣服买好了？”

“买好了，”穆母从厨房端出碗筷，“先洗手吃饭，累坏了吧？我给你留了排骨。”

饭桌上，穆瑞扒拉着米饭，听大姑讲买衣服的经过。当听到徐情文选了酒红色的礼服时，他夹菜的手顿了顿，嘴角悄悄扬起一个弧度。

“对了，”徐情文突然想起什么，“你下午去，事情顺利吗？”

“嗯，”穆瑞咽下嘴里的菜，“就是合作方想压价，费了点口舌。顾修诩已经拟好新合同了，明天让他们签字就行。”

穆阳突然插嘴：“哥，你今天没讲完的物理题，明天还能接着讲吗？我后来又想了想，还是没明白那个浮力公式怎么用。”

“现在就可以讲，”穆瑞放下筷子，拿过桌上的草稿纸，“你看，假设一个物体在水里……”

他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当例子，指尖在杯沿上敲了敲：“当物体漂浮时，浮力等于重力，这时候排开水的体积……”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客厅的灯光暖融融地落在纸上。徐情文看着穆瑞认真讲解的侧脸，他说话时会下意识地皱眉，讲到关键处会用指尖重重地点在纸上。孩子们的脑袋凑在一起，时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叫声。

穆母端着刚做好的草莓布丁走过来时，忍不住停下脚步。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刚好落在穆瑞的肩膀上，他手里捏着支笔，在纸上画出受力分析图，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慢点吃，别噎着，”她把布丁放在桌上，“小瑞讲题的时候，跟他爸年轻时候一个样。”

穆瑞抬头冲她笑了笑，刚要说话，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阳台接起电话：“喂，江叔……嗯，我明天上午过去一趟……好，没问题。”

挂了电话回来，他拿起勺子舀了口布丁：“北辰他爸让我明天去趟家里，说是老爷子想提前见见我。”

“正好，”穆母说，“你顺便把情文也带上，让江家的人认认脸。”

徐情文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穆瑞看出她的紧张，伸手在桌下拉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呢。就当去串个门，吃顿便饭。”

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却让徐情文瞬间定了神。她抬起头，正好对上穆瑞的眼睛，他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落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暖暖的涟漪。

客厅里的时钟滴答作响，孩子们已经跑去看动画片了，碗碟碰撞的声音混着电视里的音乐，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馨。穆瑞舀起最后一口布丁，突然凑近徐情文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猜，你穿那件酒红色的裙子，一定很好看。”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徐情文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她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吃布丁，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窗外的月光正好移到她的手边，在布丁的玻璃碗上投下一片温柔的光晕。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她想。就像此刻的心情，明媚又温暖。

暖阳融情